“怎么练?”她呆了呆。
他含笑地建议,“不如这样吧,我先教你如何虐徒当入门。”
远在城的另一端,正骑马领着一群亲卫往九王爷府方向前去的莫倚东,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哈啾!”
第8章(1)
“不孝徒,人既没死,就不会派人来信吭一声吗?就不会通知一下自家老师吗?就这般让老师为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夜夜垂泪不已,你于心何忍?”
丞相府内,在收到沐策的来信后,身为一国之相的梅亭然即悬着一颗心,日以继夜地等着他原本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爱待登门,而就在今日,在一见到确实还活得好好的沐策后,他即一声一句地控诉着。
沐策挑挑眉,“哪来的白发?”
“为师偷偷拔掉了!”
“哄我呢,您若能生出些白发,那还真得拜天谢地酬酬神了。”沐策自他一眼,不为所动地别过脸去。
眼前这位号称天下第一奸相、百官心目中的妖相、亦是沐策恩师的梅相梅亭然,当年他以这副艳若桃李的出众容貌,首次出现在朝廷庙堂上时,当下迷倒了文武百官不说,就连陛下也都忘了他是男子之身,为他种魂颠倒得差点都忘了回后宫的路该怎么走……
即使现下他已到了四十一枝花的年纪,可这张红颜祸水的脸庞、这一身玲珑有致的迷人身段,却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从没变过,仍旧青春招摇得很,每年照样迷死一大批没抵抗力的新晋官员不偿命。
“老师,学生前阵子刚进京时,听到个与您有关的消息。”沐策笑咪咪地说着,语气温柔得有若煦煦朝阳。
梅亭然一听他这话头,登时先前所有气焰就都迅速消失殆尽,还作贼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听说,数月前您在府里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但闹了个云京人尽皆知,还让陛下给下了道旨,要您进宫反省?”好啊,翅膀硬了,脸皮厚了,命嫌太长啦?
“……快下雨了,为师收衣服去。”梅亭然两肩一缩,转身就想来个脚底抹油。
“没出息!”沐策大掌朝桌案重重一拍,“都多大年岁了还玩这一套?您当自个儿是深闺怨妇还是被逼嫁的黄花大闺女?性命是由着您这么玩的吗?若是稍有差池,您今日还能站在这儿吗?”
“为师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当初要不是接到自家爱徒的死讯,他能伤心得不顾仪态、不顾身分,在冲进宫中得不到陛下亲口一句解释之余,才回到自家里闹上一出?
他厉目一瞠,“嗯?”
“没……老夫除了心疼你外,不过就是想乘机向陛下告老还乡罢了……”梅亭然害怕地把头压得更低,几乎都快贴到胸口上了。
“都说过几百回了,没个能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陛下是不会准您离朝的。”拿他的事情去闹?陛下本就厌恶他沐家入骨,怎可能会让老师用这理由离开庙堂?
“那……那老夫想称病辞官?”梅亭然不甘地咬着唇,那深受委屈的模样,看上去更是楚楚动人。
沐策再泼上一盆冷水,“您认为这招真骗得过那一打太医?”
“你这不孝徒啊——”怎么拐都不上钩,他不禁指着爱徒的鼻子哭诉。
“学生不过是提点您老是刻意忽略的事实罢了。”沐策笑得十分纯良无辜,压根就没把恩师迷惑世人的模样给看在眼底。
他抽抽噎噎地拉着衣袖抹泪,“爱徒,老夫真不想再当黑锅奸相了……”
试问,天底下有哪个丞相当得比他还冤屈?
明明他就是个良言直谏的好清官,偏偏世人就只看在他这张脸上,便兀自给他定了个先入为主的妖孽大罪,根本就不管他是多么的爱民勤政,每每一过朝中大事,他们总是把最坏的罪恶源头往他的身上推,不论对错便把脏水都往他的身上泼,这大大小小的黑锅,他都背了快二十年了……
“不都早叫您别管别人的看法了吗?您就是说不听的爱面子。”沐策摇摇头,在他犹在自怜时将他扶至椅上坐好,“说真格的,学生今日来找您除了向您请安外,还另有几件要事。”
他茫然地眨眨眼,“什么要事?”
“威武将军返京祭祖一事,您知道吧?”没记错的话,他家徒弟是用这名义回的。
都轰动全京城了,他怎会不知?
梅亭然突地大大转了个音调,朝他笑得一脸妖魅不已。
“爱徒啊,听说你家徒弟最近很威风哪,连九王爷都敢打?”上回他奉旨代皇帝登门探望伤况,啧啧,那个下手之狠哪,堂堂皇嗣都被揍成个半残的猪头了。
沐策耸耸宽肩,“您的徒孙隐忍许多年了,让他发泄发泄也好。”
“学生不过是教唆而已。”
“你这回无风生浪的理由是?”他点头再点头,在呴到了一丝丝诡谲的气息后,急不可耐地再问。
沭策不答反问:“老师,若学生说您有机会能在近期全身而退……”
“为师这就入伙!”
“话都还没说完呢。”
“行了,你这小子就这颗脑袋最是灵光,为师信你就是。”梅亭然再明白不过地推着他的肩,“来来,告诉老师,你打算怎么做?”
他扳扳两掌,“二桃杀三士。”
“喔?”
沭策自一旁桌案上取来一只他所带来的大布包,解开布巾后露出了那些由项南与苏二娘主动配合献上的帐册,并自怀中取出一张由项南派人明察暗访得来的官员清单,接着,他再奉上两本由他亲自所拟的摺子。
一鼓作气看完了他所带来的那些后,梅亭然敛了敛心神,面色凝重得有若乌云罩顶,不时还雷声隐隐、电光闪闪的。
“爱徒啊,你可知你这事情一挑,将挑起六部的动荡?”臭小子,几年不出手,一回来就打算闹大的?
“这些年来他们油水捞太多了,是该清减一下了。”谁让他们欺负他家徒弟?
“你可知你这一搅和,将会造成后宫大乱?”
“陛下后院起火关我何事?”当年派人想毒死他的,都是什么人啊?
梅亭然不断摇首,“你可知你这一巴掌打下去,打的不只是九王爷的脸面,更是直接扬在陛下的脸上?”
“那不是挺好的?”不然怎么叫报仇?
“……”他不该忘了,他家爱徒是标准的面白心黑。
见他将那两本摺子翻来又看去,紧皱着两层迟迟就是不开口吭上一声,沐策有些担心地问。
“老师?”
“你就直接说吧,你要为师怎么做?”他总得搞清楚这回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吧?
“扮个忠臣。”沭策诱拐似的道,“您不是一直都很想这么做的吗?”
他两眼一亮,“当真可以?”他终于有机会扭转世人对他的印象了?
他兴匆匆地撩起衣袍,“为师这就去书房重新腾过这两本摺子!”
沐策一掌按住他,在他不解地回过头时,低声说出接下来的打算。
“老师,学生这回离开云京后,或许就不再回来了。”
梅亭然的身子顿时一僵,当下没了先前的欢欣雀跃,反而有些愁怅地顿了顿,而后,他看似落寞地扯动着唇角。
“这样啊……也好,现下仝朝都以为你人已死,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你是不该留在京中的……”他不放心地拍着爱徒的肩头殷殷叮咛,“话说回来,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往后别再孤家寡人的,回去前记得看看京中的闺秀,就是带回去当媳妇也是好的。”
沭策气定神闲地道:“媳妇已经有了。”
“你成亲了?”梅亭然顿了一会儿,讶然地凑上前,一下子又变得层开眼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