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想抗拒的心情,像盆正烧灼得炽热的炭火,一路自他的月复中灼烫至他的喉间,他不语地别过脸,但还未来得及逃离,却被她牢牢捉住。
“看着我,不要逃避。”伍嫣使劲地以两掌拍打在他的面颊上,“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被打得神清气爽的他,脑际一片空白,过了很久后,他喃声地说着。“我怕……一旦我拥有了,它就会不见了。”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的吗?不要去想拥有,失落就不会那么大,这点他虽是在父母身上已亲自领教足够了,但他仍究是太大意了,他不该在那个当年亲自将他接回官邸哀养的外公身上,放置了太多太多的爱,因为那个总像要弥补他什么的外公,是他在这人间首次体会到的温暖,于是,他很放心的去拥有那份属于亲情的爱……
直至外公走后,他才明白,就算是拥有,也是有期限的。
“不要怕,我很有耐心的。”伍嫣朝他漾出一个大大的笑靥,“加上我也自认我够顽固,所以,我会有耐性到让你都会觉得厌烦的。”
他不语的看着她,眼瞳中泛着不解。
“我不聪明,所以我不会管你的过去也不想知道你的未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迷上你很久了,而且我的死心眼还刚好非常的无可救药。”
他茫然地看着她自信十足的脸庞,还是不明白她到底想对他说什么。
她用力揉揉他的发,“还有啊,你也不要低估了四海的友情浓度。我相信,只要你难过得掉下了一滴眼泪,四海他一定会抢走我爸的菜刀,然后半夜跑去砍了那个欺负你的人的。”
他值得他们那样做吗?尚未来得及去体会她说这些话的心情之前,伍嫣已一把拉过他,强势地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不容他挣扎,也不允许他抵抗。
“你不是一个人的。”她一字字地敲打进他的耳里,“我们都在这里不是吗?我们不会离开你的。”
在心房被扯痛的那个瞬间,他伸长了两臂,犹不及去理清那是因何而痛时,紧密地将她搂住,力道大得就像是他随时都可能会失去般。
“小嫣……”
“在这呀。”聆听着他在她怀里的低喃,她柔声地应着。
“小嫣……”
“我是不会跑掉的喔。”
“小嫣……”
“再抱紧一点也没关系的。”她款款拍抚着他的背,鼓励地再把他捉牢一些。
“小嫣……”
“相信我吧,我的王子殿下。”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晚热闹的用餐人潮,终于从店里逃出来的伍嫣,才穿好了外套走到外头,就看见已经有好久都没来这里接送她这洗碗工下班的杜宽雅,正倚在店旁的路灯下等着她。
“你怎么来了?”随着天气愈来愈冷,他的母亲也愈病愈重,近来他不是常在医院里陪着他的母亲吗?
“只是想来接妳回家。”杜宽雅微笑地看着兴奋地跑至面前的她,并伸手模了模她红通通的脸蛋。
“终于知道要想我了?”她笑吟吟地打量着这个近来已经不称职很久的男朋友。
他记仇似地瞄了瞄她,“我可没忘记昨天晚上是谁把我踹下床的。”
“另外一脚是四海踹的。”她不忘要拖另外一个肇事者下水。
“你们这两只无尾熊,不要冬天一到就老是把我当成热水袋。”他嘴上虽是抱怨个不停,但还是向怕冷的她伸出一掌,“把手给我。”
遭他握住的手,被他拉着藏进了他温暖的大衣口袋里,而后他们沿着走惯的小巷,靠着彼此的肩走向回家的方向。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晚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不急着回家,或许是因为,他不想太早回去面对外婆那一双近来总是偷哭过的眼眸,而她,也不想纵走身畔好不容易才又再次专属于她的这一份温暖。
行经以往他们总会在回家路程上停下看星星的小鲍园时,杜宽雅拉着她走进了公园里,在微暗的光线下找到了那座设置年代久远的秋千,坐至上头后,他再拉着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妳知道流星为什么会坠落吗?”与她一同看着满天繁星的他,眼中似是抹上了什么回忆。
她微蹙起秀眉,“地球引力啊。”常识题?
“也有人说,那是因为它们背负了太多的心愿。”每夜每夜都有那么多人对夜空许愿,那些不知承载了多少亿万个心愿的流星,想必也会沉重得不得不在地球搁浅。她举起三根手指,“我保证我不会许愿也不会拿着网子围捕它的。”
“看,那是猎户座。”他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一手指向天际最灿亮的两颗一等星,“虽然它们看起来都很相近,但其实猎户座距离地球最近的星星有两百四十光年,而最远的,则在一千五百光年外。”
“明明都看得到,距离却相隔了这么遥远?”
“嗯。”见她在他怀里缩成一团,他干脆把脖子上的围巾解开,再将两人暖呼呼地围在一起。
“你想,以后我们还能像这样一起看星星吗?”她淡淡地问着,那语气,不像是在问着什么遥远的未来,而像是在问个已经在她心中有所准备的事实。
近来在深夜里接过几通来自国外电话的杜宽雅,沉默了好一阵子后,并无心躲避她藏在话里的问题。
“……总会有机会的。”
靶觉天气似乎因他的话语一下子变得更冷了些,伍嫣跳过了这个话题,刻意清了清嗓子忙着转移话题。“对了,最近我妈都不肯摔你了。”虽然他偶尔还是会来隔壁的道场走动,不过也不知怎么搞的,她家老妈却像转了性子一样,都不再对他痛下毒手了。杜宽雅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道:“那是因为她怕要是摔坏了我,隔壁家的富大少就得哭着接收妳了。”
“说得好像你挺牺牲似的。”她撇着嘴角,才想转身抗议,不料颈间的围巾却遭他拉开,还被他迅速印下一记吻,“啊,又偷袭。”
说到这点,他比她还更想抱怨。
“妳和富大少别三不五时爬来我房里夜袭就好了。”都几岁了他们两个还在抢床位?偏偏又一个钟爱睡床头一个热爱床尾,害得他这床主常常睡到夜半就被他们给联脚踹下床去,这象话吗?
银铃似的笑音在公园的一角里轻轻响起,杜宽雅侧首看着她那丝毫没有任何反省的笑脸,没好气地一手转过她的脸庞,再低首把她的笑音收进唇里。
靶受着如雨般温柔落在面上的细吻,伍嫣敛去了面容上的笑意,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是微侧过身子紧紧的抱住他而已。而他,却像许愿似的,一一亲吻她的发丝、面颊、唇瓣,而后再执起她的两手想一并亲上去时,这才发现她又再次将她的手给弄得一团糟。他瞪着她的十指,“我都说过要戴手套了,妳就是不听。”她一天得洗多少碗?更何况是在这种寒冬里去模一整晚的冷水?
她耸耸肩,“我爸说在客人面前戴手套太没诚意了。”
“明天我就去跟伍爸抗议。”对着那一双红肿又月兑皮的小手,他的两眉几乎快并拢成一直线。
“你妈……她还好吗?”在他拿出总是放在口袋里的手用药膏,为她仔细地上药时,她乘隙把想了许久,却始终都找不到时机问出口的话问出。
杜宽雅为她抹药的动作顿了顿,似是有些动摇,但很快的又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我已经通知我父亲了。”
她不放弃地凝视着他的双眼,等待着他把其它没有说出口的心事说出,到后来,受不了她这般沉默质疑的杜宽雅,在把药膏收回去后,只好低声吐出她想听的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