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欲雪的寒冬已来临,重重密云占领了天际,不让丝毫的阳光重返大地,而自云间缝隙里探出的阵阵寒风,则俯探向大地,将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吹拂得不得不拉紧厚重的衣衫抵御,或是纷纷躲进道路两旁的店家里避冷。然而在路上行人已减少许多的这日里,有间客栈的生意不但不减反增,里头人山人海、热闹滚滚,且挤进客栈里头的客倌里,十人中,就有九人是女人,而原因就出在东翁与花楚所坐的那张客桌上。
东翁两眼直不隆咚地瞧着近在眼前姓盛的来客。打从这位自称盛守业的委托人一进门起,这位外表器宇轩昂、一身行头气派非凡,还有张将客栈里里外外所有女人眼睛都吸过来的大少爷,光只是这么坐在这儿,就足已为这间客栈赚足一日的生意。
早已习惯他人目光的盛守业,若无其事地喝着东翁珍藏的香茗,而后将两眼看向通知他来此的花楚。
“事情办得如何?”
“因你,我足足损失了十年的巫力。”劳心又劳力的花楚,边说边再揉了揉酸疼的颈项,“下回你若想再找我做生意,可得等十年后了。”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做成这单生意,还害得她有十年不能再施咒,唉,她也不知这回是赚翻了还是亏大了。
盛守业不以为然地挑高两眉,“这么点小咒也难得倒妳?”他还以为她是无所不能的呢。
“这位姓盛又有钱的大客户,你所要求之咒,可是等级如同翻江倒海之咒,只耗去我十年的巫力,已经算是老天给我面子了。”
“那成效呢?”真能照他事前所说的……全都变过来?
她胸有成竹地扬高了下颔,“明日你就知道你所花的每一分银子,可全都老老实实的花在刀口上。”做生意这么多年来,她这人是很讲究商誉的,不然她的生意哪能那么兴隆?
“这么说来,妳不会令我失望了?”
花楚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再欠你人情一回。”光是做这单生意她就快被封浩给烦死了,她可没空再去挑惹起封浩那莫名其妙的醋意来找自己麻烦。
“那就谢了。”也无心再造成别人家庭问题的盛守业,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并自袖中掏出张银票交给她。
般定生意最后的阶段后,花楚即起身来到东翁的身旁,朝他的肩头重重一拍。“东家哥哥,接下来我恐怕会有一年半载不能回栈,你可别太想我。”虽然她也很不想离开这间吃得好又住得好的客栈,更不想离开她崇拜的蔺言那么久,不过……
“为何?”好端端的说这做哈?她家的封小子不是打死都不搬家吗?
她感慨地长叹,“短期内我得搬家避难。”唉,做坏事就得要有这等下场的心理准备。
“那封小子呢?”
“他已事先去物色我们日后的避难处了。”他们两个才不想呆呆地留在客栈里等仇家杀上门来算帐。
“呃……”东翁干干地笑着,“有远见……”桶了楼子就跑?不愧是封浩的一贯作风。
“我先走了,你保重。”还得赶回去打包行李的花楚朝他扬扬手,一刻也不敢多留地转身跑回本馆。
东翁将两眼调向身旁只见过几次面的委托人,满心纳闷地瞧着他那像是吃了记定心丸的模样。“这位花大钱的客倌,你真对她有信心?”
“当然有。”普天之下,这事也只有花楚能办得到了。
“若是我家结拜的小花失败了呢?”再怎么说,这等违反天理之事,他再怎么想都觉得不太有可能。
举杯欲饮的盛守业,在沉思了一会儿后,以几不可闻的音量在唇边悄声低喃。
“那我也只有硬上了。”
“什么?”因所听到的内容有些诡异,不太确定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的东翁,颇怀疑地盯着他那看似正常的神色。
“没什么。”盛守业扬首朝他们绽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总之,我很期待明日的到来。”
好……好刺眼啊。
不意遭个美男笑容给闪着眼睛的东翁,在身旁的鞑靼忙着揉眼睛时,这才注意到,整间客栈里的男男女女们,皆面带陶醉地远观着盛守业的一举一动,其招蜂引蝶的程度,远远胜出他家客栈里任何一尊诡异住户。
早就习惯任人评头论足的盛守业,不语地自袖中再掏出一张银票,以修长的手指将它推至东翁的面前。
东翁的两眉直朝眉心靠拢,“这是?”
“封口费及往后同一阵营的小惠。”在着手进行大业之前,他总得事先打点好关节做好全面性的准备。
“你要我帮你?”怎么,想拉他下水?盛守业一双勾惑人心的魅眼,笔直地望进他的眼底,“打从你代花楚姑娘接下我这单买卖起,你与我就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跟你同一条船?你当我东某人是什么人?”东翁不以为然地哼了哼,“我岂是那种会为了这等区区小钱就出卖自家房客的客栈主人?”
然而盛守业只是以指敲了敲那张银票,要他再仔细点看清上头所书的数目。
低首一瞧清楚那笔数目后,说时迟,那时快,面上随即风云变色的东翁,马上一改前态,笑咪咪地对他搓着两掌。
“哪,这位有钱的客倌,您希望我如何配合尽避说一声就是了。”别说是卖房客了,要他卖了他家造孽祖先的牌位都行。
窝在一旁看戏的鞑靼,难以苟同地瞧着出卖自家人比谁都快的顶上老板。
“东翁,你还有节操可言吗?”在有过出卖陆余的教训后,他还学不乖?这间客栈里的房客是万万坑不得的呀。
东翁以不屑的目光瞄他一眼,“你真要有骨气,到时就别来跟我分一杯羹。”哼,贪吃又想装客气?
“……我既没脸也没皮,把我那份也留下吧。”鞑靼难得一见的正义凛然,也只小小地坚持了一下下而已。
“你懂得识大体就好。”这间客栈出产最多的就是共犯。
盛守业不疾不徐地确认,“这么说来,这笔额外的买卖,成交了?”
“我只有一事不解。”东翁伸出一手要他缓缓,“你请小花施这咒究竟是为了哈?”嫌钱太多没处花,也不必这么浪费吧。
“私事。”为了达成他的心愿,他可是足足等了二十个年头,这才盼到了能够助他一臂之力的花楚,他可不会任这机会白白溜走。
“你这私事,有必要无聊到把个男人变成个女人吗?”就算花楚的诅咒当真成功好了,他以为那个自称大爷,十足十男人心态的轩辕如相会对他乖乖认命束手就擒吗?
“有。”说到这一点,盛守业的唇边即泛起淡淡的浅笑。
东翁想不通地杵着眉,“依你这副尊容,就算你只是躺着勾勾手指头,也会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来让你吃了,你又何苦去陷害我家那尊房客?”光凭这等顶级的姿色,别说是他想要美女,恐怕就连天仙也会到他家去排队吧?
“因我只想吃了他。”更进一杯香茗后,盛守业面不改色地说出让某两人都瞪凸了眼珠子的实言。
嘴角微微抽樯的东翁,满心不敢领教地瞧着他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天生胃口异于常人?”这家伙究竟是看上了只会降魔除妖的轩辕如相哪一点?
盛守业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好说。”他这人也不过是一旦相中了目标,就一路死心眼到底而已,他是很奉行人生立志要趁早的。
算了算了,再问下去恐怕更可怕的答案也会跟着出笼,就当人各有志也各有所好吧……东翁不语地与鞑靼交视一眼后,不想深究地在这话题上头选择放弃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