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个几年眼力或许会好一些,但不能治愈。”兰言瞧着他面上忧虑的神情,大抵探得几分底后,便转过头看着花楚的衣襟与两袖。
“谢谢。”
一把拉开她的衣襟自里头取出几瓶毒药与解药后,兰言不动声色地再往花楚的两袖找去,果然又自里头取出几个不在她意料之内的诡异物品。
“这些毒……是她自个儿制的?”兰言先是指着桌上那些她认得出来的毒药与解药问。
“那是她的兴趣。”
“蛊虫也是?”兰言镇定地再指向自花楚袖中取出一瓶瓶,打从她入江湖以来,也没见过两回的稀有边疆特产。
早已是见怪不怪的封浩,仍是一派的气定神闲。
“她说那只是嗜好。”反正她爹是苗疆巫毒派独霸一方的门主,她会这些,不过是继承家业和理所当然而已。
“她还会什么?”愈想愈觉得不对劲的兰言,有些提防地将身子往后挪了挪以拉开距离。
“诅咒。”封浩字字实言以告,勿听人就,花楚她家老爹的祖上,好像是曾干过什么四域巫女。
步入江湖以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蔺言,在听完后,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并下意识地将这个从住进客栈后,就把他当成弟弟般看到大的封浩给拉过来身边,压低了音量向他提醒。
“封小子,你知不知道她很危险?”既会毒又会蛊双会咒?就算是轩辕如相、步青云还有命中带衰的盟主大人全都加在一块,也没这个女人来得可怕半分好吗?这小子究竟是知不知道?
然而封浩却一脸云淡风清,“还好吧?”不就是他所知的小花而已?
这叫还好?
若不是他的忍受力强过常人,就是在他脑海里,某个人的身影已经超越过所有……顿然有所悟的蔺言,她找不着以往这个令全客栈头疼作乱的小伙子一派不负责任的神情,只找着了一派宠溺,却又好似不能说出隐情的眼神而已。
为此,不动声色的蔺言在心中叹了口气。看在封浩的面上,她也不张扬出来,只是,眼前花楚这一双带着碧绿湖水色的眸子,自始至终不曾离开她的面上片刻,这实在是让她……
“封小子。”深感困扰的兰言紧按着眉心,“我在她心中的地位,究竟崇高到什么程度?”
“依我看,跟神差不多了。”对于这点也是打心底吃味的封浩,不情不愿地向她据实以告。
不想冤枉地当个第三者的蔺言,速战速决地一后拍着花楚的面颊,边叫醒她回魂。
“小泵娘。”
“她叫花楚,我都唤她为小花。”封浩在花楚摆出一脸茫然未知的表情时,不忘向蔺言说明。
“小花,我得去看门诊了,别再缠着我行吗?”不能再因她一人而不开门营业的蔺言站起身,低首朝着那位楚楚可人的边疆美女狠下心道。
一眼即可看空的恐慌,在兰言语落后随即据在花楚的眼底,当她二话不说地马上离开椅子退到墙边角落里时,蔺言讷讷地指着远处的花楚问。
“我说错了什么?”
封浩不疾不徐地赏她个白眼,“你是她心中的神,你说的话对她来说就是神谕,如果你心目中伟大的神仙要你别再缠着她,你说你会不会备受打击或是感到失望落寞?”
“你光看她的表情就知她在想什么?”他当他是她月复里的蛔虫不成?
“我们打小就认识,她在想什么我自然都知道。”封浩边说边踱至墙角,再蹲至花楚的身旁一手环紧她的肩,“小花,你的蔺言只是很忙,她没有半点嫌弃你的意思,待她不忙后,我再带你来陪她聊聊天好不好?”
朝觐天神完毕,心中却仍感动个没完没了的花楚,在听了封浩的话后,连忙拼命地向他点头。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封浩一把扶起她,再朝远处的兰言微微颔首。
看着花楚心底的落寞,与多来年难得一见的仰慕之情,种种难以形容的成就感,令不自觉受到些许感动的蔺言,在他们就要走出义医馆大门时忍不住出声。
“封小子。”
挽着花楚的封浩,在花楚停下脚步时,不得已地,也随着她回过头。
蔺言一后抚着下颔,“她既会制毒药,那,她定也懂得药理了?”
“当然懂。”
“依我看,今儿个外头病人特多,可以请她留下来帮我的忙吗?”很会找台阶下的蔺言,在花楚漾着一双期待的眼眸看过来时,以实际上是挽留,却又不着痕迹的口吻问着。
闻言的花楚,那张精致粉女敕的面容上,登时像是吹渡了一池湖水般,漾开了柔美无比的笑靥涟漪,令封浩不禁屏息之余,也令再次开了眼界的蔺言忍不住想要揉揉眼。
“你老实告诉我。”忽然觉得有些头疼的兰言,直抚着两际,“到目前为止,有多少人因她那双勾魂的眼给勾了过去?”
“数之不尽。”一点也不想回顾惨烈往事的封浩,则是直接撇过头去。
前后试探下来,已知花楚对他重要性的蔺言,在上前接过花楚后,转身意喻深远地对封浩道。
“你就安心出门去做你的生意吧,有我看着,她不会出乱子的。”
封浩怔了怔,而后不怎么愿意承认地别过脸。
“那她就麻烦你了。”
原本仍紧紧纠缠着的十指,渐渐自封浩与花楚的手中分开了,兰言不语地盯着封浩那依依恋恋,像是不肯轻易放开花楚的五指,而后硬下心肠,强迫自以为心事不会有人发觉的封浩,伪装完美地转过身,踩着一步比一步还要拖顿的脚步,百般不舍地离开地字十号房的义医馆。
第3章
结束了三日的义医馆朝圣行程,总算是心满意足的花楚一回到地字六号客房里,倒头即睡,错过了两日夜里的明月,也错过了封浩那一双自她回到房里后,即一直陪伴在她身旁为她担忧的眼眸。
她大概是累了吧,连连看了三日的兰言,此刻的她,睡得和满足也很安心。羞涩的朝阳轻洒窗棂,映亮了封浩那张彻夜不眠的脸庞,也在纱帐摇曳忽明忽暗的光影下,暧昧朦胧地衬亮了花楚那张恬静的睡容。
寂静无声的客房里,伴随着吹掀起纱帐的南风,仅只留下了花楚平缓的睡息,与封浩始终都在忍隐的心音。
踌躇许久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落在睡在床榻上的花楚面上,像是深怕扰醒她的指触、轻缓地抚过她柳似的眉,再来的哦啊她那与中原人不同的深邃眼帘;自他指尖透过来的微微热意,无言地传抵至他的心湖里,只是那份热意所掀起的,不是什么难以克制的纵情,而是一道道在他心中难以磨灭的伤痕。
啊,究竟已是多少年了?
现下的他,在她又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又再次搅乱了他所有的思绪后,他怎么也没法再记得那么清楚。
他只记得,随着岁月流水逝去的,那一场已是无法挽回的青春,以及当年在他心头,所留下的那一道永难抹灭的鲜红伤痕。
在他仅存的印象里,他记得,也是在这么个临近端午的炎热夏日里,方失去双亲的他,孤零零地来到花村投靠父亲生前的友人。那时,在那几乎可算女人村的花村里,唯一一个打一照面就敞开心胸接受他的,几时小他一岁的花楚,同时,也是日后一路伴着他占到的青梅竹马。
只是他怎么也忘不了,当他九岁那年,他随着抚养他长大的花家姨娘到邻村做生意数月再次返家时,面对着他日思夜念的花楚,他所得到的,不是他回忆中的甜美笑靥,而是她那一双戒慎恐惧的眼眸,与自她口中说出的那具刺耳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