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满怀感激地与她握了握手,非常乐意地道。
“妳说的没错,他是该负起责任来。”她这条摇摇欲坠的小命,就全都拜托那位盟主大人了。
老实说,他从没见过女人如此壮烈的吃法。
一手杵着竹筷,端坐在饭桌前发呆的斩擎天,无言以对地瞧着宛如饿死鬼投胎的开阳,此时此刻正以秋风扫落叶的狂速,将桌面上她喜爱的菜色全都扫下肚。饿得紧的她,左右开弓两手并用,右手正捉着一只鸡腿用力大啃,另一手还不忘夹菜,逮着了空档就硬塞进嘴里,吃相之豪迈,就连身为男人的他也要自叹弗如。
眼前这位名唤开阳的姑娘家,吃相像个男人、动作像个男人、身高也像个男人,就连身上所穿的衣裳,也是男人的……与其说他先前眼花认不出她是男是女,不如说,她里里外外,根本就像个正牌男人。
简单介绍完他们两人之后,负责处理他们这两名饿徒的丹心,随即送上一整桌治疗他俩肠胃的解饥良药;可斩擎天饿归饿,却怎么也吃不下,只因为坐在他对面不像男也不似女的女人,已接连着在今日让他开了数次眼界。
“妳喜穿男装?”光看她的吃相就觉得饱的他,清了清嗓子,试着想与她攀谈。
“是热爱。”开阳边说边唏哩呼噜地喝完最后一碗肉汤。
他直皱着眉,“妳的举止……”
“天生就是这款改不了的男人样。”她回答得很干脆,并在吃饱后,心满意足地拍抚着肚皮。
“妳怎能臭到那种程度?”在她像个汉子般大剌刺地跷着脚,并伸了个懒腰时,斩擎天隐忍地请她继续解惑。
她再打了个饱-隔,“三日不洗不睡,全程混在行乞集团里,再到猪圈里滚个两圈就可大功告成。”欢迎踊跃尝试。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到底,他的忍耐力也只有这么点而已。
打小家教良好,知书达礼更崇尚身体力行的斩擎天,蓦地站起身来,动作飞快地绕过花桌来到她的面前,扬起手就拆掉她那个绾在脑后松松垮垮,看似随时都可能会散掉的男人式发圣口,三两下就为她重新绾过一个新圣口,并在完成后,他一把转过她的身子,动手把她跷着的脚给压下贴平于地面,再一掌拍在她的身后,要坐没坐姿的她挺直背脊坐正坐好。
“这是?”她讷讷地看着他的举动。
“再不让我动手,我怕我会失手描死妳。”额际青筋直跳的他,边说边拉来她的两手安放在她的膝上,接着开始打理起她身上穿得歪七扭八的衣裳。
开阳忙点着头,恭请他继续,“是,您请便,千万别因我而坏了您在江湖上的好名声。”
穿梭在她胸前的掌指,细致又精确地对准了衣裳上头的缝线与每一道皱折,头回遭人这么打理外观的开阳,不语地低首看着他看似熟稔的动作。
她知道,她随兴惯了,因住在宫中,平时与她相处的,不是宫女即是太监,而多年来他们也都与她熟络惯了,所以除了工作时会力求她衣着端正之外,私底下的时问也都由着她去,而她本身也从不在乎什么门面功夫。可这位盟主则不然他,即使身在自家家中,也没半个外人在,他仍是全身上下打扮得一丝不苟,端正光鲜得活像个刚出炉的新郎倌似的。
不一会儿即将她给打点完毕,大功告成的斩擎天,走至房里取来一面铜镜,让她瞧瞧她此刻的模样。望着镜中的自己,开阳还是头一回见着自己这么端庄整齐。
“请问,我保住小命了吗?”她偏过首,小心地问向身后力求她服装仪容整齐的大师。
他显得很忍让,“我尽量克制。”照他看,只要他一不在她身旁,她八成马上又变回原样。
“谢大侠。”不得不注意言行的她,在他热切注视的目光下,中规中矩地拿起茶碗,姿势优雅地喝起他湖好的热茶。
“妳真要我负起责任?”事事习惯速战速决的斩擎天,在她一吃饱后,不啰唆也不拐弯抹角,想先解决一下横在他俩之间的严重问题。
开阳扬高了柳眉,“盟主大人不愿对民女的清白负责?”
当下沉重的道德压力大石,直朝斩擎天重重压下,纵使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头一回做错事的他,仍是觉得这等的道德责任,对他来说实在是再沉重不过。
他大大吐了口气,努力地平定下心神,不意在瞥见了桌上碗盘里的剩菜时,丝丝的疑惑溜进了他的心坎里。
“我瞧妳对吃的东西挑剔得很,妳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吧?”一个饿昏在街头的乞丐,也会挑食?他还是头一回见过。
没料到他看得出来的开阳,本是打算编套谎言蒙混过去的,可身在宫中多年,她深知一旦说了一个谎言后,日后就得三不五时地一路圆谎下去。且听传闻说,现任的武林盟主,为人刚正不阿,如果说,光只是一个人的仪容端正与否,这位盟主大人都讲究到这种程度了,更何况是个谎言?与其在事后自找麻烦,她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说。
她轻啜了口热茶,“这些年来,我都住在宫中。”
“妳是个宫女?”斩擎天怀疑地拢紧了一双朗眉,怎么看她的言行举止就觉得不像。
“不,我是个闲官。”
她是个官?
在朝中,有女官?怎么他从未听步青云说过,无道王朝中有任何一个女人能破格晋官来着?
他愈想愈觉得可疑,“妳在宫里是做什么的?”
“陪大人物弈棋。”她坦坦直言,实话实说的眼眸里,并没有半分虚假。
“那妳怎么不回宫反而在街头遇难?”读不出她话里哪儿藏了谎言,稍微卸下心防的斩擎天,很是纳闷地请她给个今日他们两个都因此而麻烦大的原因。
她耸耸两肩,“因我在宫中得罪了人,现下若是回去了,只怕是死路一条。”就连躲在民问也被追得无路可逃了,她一点也不敢想象,在宫中又有着多少埋伏的刺客正等着她回去自投罗网。
听完她的话,斩擎天转眼想了想,模清她心底在打什么主意后,不拐弯抹角地直接问。
“所以妳打算赖着我这避风港?”怪不得听丹心说,她先前为了负责这二字本是抗拒得很,可后来不知为何速速见风转舵,搞半天,原来是救命为上?
她一脸理所当然,“当初我可是阻止过你剥光我衣裳了,盟主大人。”这能怨谁啊?
被堵得一句话都答不上来的斩擎天,状似狼狈地低垂着颈子,满心哀怨地在嘴边低声咕哝。
“我就知道我的命不好……”都已经几年了,没想到老天还是这么不放过他。
“非常遗憾你所洗中的,就是我这款的男人婆,节一呆啊。”相当同情他的开阳,可以体会他心境地拍拍他的肩膀。
掌指下的触感,是她从未触模过的结实,拍打着他肩后的开阳,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才发现他有着一具远比他人还来得宽阔的背。她收回掌心,将目光转看向他那张她一直都没机会好好仔细看清的面容时,她这才发现,原来朝雾对她说的那些江湖传闻,可真一点也不假。
面貌端正飒朗,身形修长魁伟,乃江湖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盟主,此刻在初上的烛光下来看,一点也不愧于他所博得的美名……生得如此养眼,就算是只陪着她消磨一段逃命的期间,似乎也挺不赖的。
辗转思考过后,决心快刀斩乱麻的斩擎天,抬起头诚恳地注视着她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