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滕玉别过眼,并未去看玉面阎罗的下场,也无心再去探究,为爱不惜一切这么做,究竟是值与不值。
“余孽呢?”他在收拾好画卷后,拾起那一柄令各界众生疯狂的神之器,再缓缓踱向法王的身旁。
“他们跑不了的,夜叉他们去追了。”法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这就是神之器?”怎么看起来就像是一柄普通的大刀而已?在那里头,真住了个由三界联手合造的刀灵吗?
也是头一回有机会亲眼一瞧神之器的滕玉,扬高了手中之刀,回想起方才罗刹欲拉刀出鞘时面上的拚劲后,他也试着一手覆上刀柄想要拉刀出鞘,借此试试自个儿的能耐,可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拒力自他的掌心传抵至他的心稍,令他的十指有若炽火焚烧之余,亦令他掌心麻痹得什么知觉也没有,他不禁愕看著手中无论是谁也不愿成全的兵器。
刀灵她……竟对自个儿下了咒,强行将刀身封在刀鞘中,不愿为任何人所用?
很少能看见滕玉满面错愕的法王,才想问他是怎么回事时,近在他面前的滕玉警觉性地望向天际,并一掌狠狠地将他给震离了原地老远。
在确定他俩已走得够远后,双目一刻也不敢自天际移开的滕玉扯开了嗓朝他们交代。
“广目、法王,你等速返鬼后座前保驾!”
“什么……”好不容易才站稳的法王,下意识地随著滕玉的目光看去,就见本是幽暗不见一丝光明的天际,顿生了万般耀目的强烈金光,“这是怎么回事?”
“快走,”没空同他解释的滕玉,不遗余力地扬声催促,同时拉卷出袖,一鼓作气地将卷中的百鬼全都点阅出世。
宛若流星坠落的刺眼灿光,将纯白的雪地映照成一片难以逼视的碎金,大地蓦地重获光明,雪原上,道行浅了点,来不及隐匿其行迹的鬼辈,在一具身影逐渐成形,围绕在周围的万丈金光朝四下剧射而来时,登时形消于无,就连一声叹息也没法留下。
身著一袭黄金战甲的无冕,手握神之器剑灵,任由身后一袭战袍在风中不断飘打,面上那冷然傲视一切的神态,并不是与他阔别数月的滕玉所能想像的,而滕玉更没料到的是,区区一介神界之神,在没有其他神人的助势之下,竟能凭借著一己之力,打开鬼后为他界众生所设下的鬼界结界,就这么大刺刺地板进鬼界最深处的地狱。
“本神懒得同你废话。”无冕将手中之剑的剑尖指向滕玉,全然没将他看在眼底的道:“你听清楚,我来这,可不是特意来同你叙旧的。”
“得到一柄神之器犹不能满足,因此需要连另一柄神之器也给夺走,如此才能让你心安?”就算他什么原由也不多说,滕玉也知他会来此的来意。
无冕就是欣赏他的不拖泥带水,‘谁教我是个贪心的神仙?”
虽说早就料到会有此日的到来,但它,也未免来得太早了些,这让事前只为平乱而来的滕玉,不禁满心怀疑起,眼前这位身份与能耐明显高出当时头一回所见的神界之神,他究竟是怎么在突破结界后,一举跨越过鬼后在各层各殿地狱所布下的重兵,来到这可说快抵鬼界之底的大寒地狱。
“你是如何来到这儿的?”
“你说呢?”无冕挪开眼,瞧了瞧手中之剑后,再满意地看向他。他……以手中所握的神之器,一路过关斩将,举剑杀来此地?
恍然明白他做了何事后,滕玉震惊地握紧了手中不肯出鞘的刀灵,怎么也没法相信,那些成千上万,数百年来安分固守于职位上的众多鬼兵鬼将,在今日竟因另一柄神之器之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全都送了鬼命。
身为斗神的无冕,真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不会以为就为了成全他个人的私欲,鬼界会容忍他这般大开杀戒大杀鬼界众鬼吧?他知不知道他剑下所杀的,是一心只想等待刑期已满,好能投胎回到人间的无辜之鬼?还是说,为了柄弯月刀,他不惜与鬼界为敌,也要挑起鬼界与神界之间的仇隙?
飘散在风里的哀哀泣音,一声又一声地,仿佛这一刻都在滕玉的耳边啜泣地低低倾诉,那不得不被迫殡命于无的不甘,这让怎么也无法咽下这口气的滕玉,难忍心中恻然地瞪向不惜代价的无冕。
“他们是被迫待在鬼界的。他们最大的心愿,不过就只是想再投胎为人罢了!”虽说神之器无罪,但那些痴心的鬼类也无罪呀,他怎能就这般断送了那么多的思念与期待?
岂料无冕只是微偏过头,状似可有可无地问。
“我该在意吗丁’
徘徊在耳边的啸音,在风儿伴随著耀眼的金光而来时,彻底在风雪中消失了最后一丝踪影,五指紧附在刀柄上的滕玉,不管再怎么握紧手中的刀柄,他仍是又恼又恨地发现,即使在这一刻,他手中的刀灵还是下定了决心,选择不让他挽回半点余地。
“若我是你,我会主动交出弯月刀。”一开始即摆明了来意的无冕,更进一步地向他恫喝,“就算是鬼界之鬼不只千万,只要剑灵在我手中,便没什么能阻挡得了我。”
滕玉反覆地咀嚼著他的话意,“这意思是,倘若我交出刀灵,你就会放鬼界众鬼一条生路?”
“对。”他笑了笑,随后冷目以对,“可惜我不信。”
头一回见著无冕时,无冕做了什么,他自己或许已记不得了,但因子问之故,至今他仍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日,若不是有著子问拦著,摆明了想要挑起神界与鬼界之战的无冕,早就得偿所愿,弄得两界一片风雨了,这要他现下怎么去说服自己相信,如今已是如虎添翼的无冕,不会去完成当初功亏一篑之事?因为,无冕他,不就是一直想要有个开战的理由而已吗?
遭到拆穿的无冕,仅是撇撇嘴角,“啧,你这么难讨好?”
“不回你不妨再有诚意一点。”滕玉随后弹了弹指,那一只以往总是追随在他身侧、前些日子就已先行返回鬼界的幽冥大军,顿时出现在他的面前,各个已成骷髅的鬼界众兵,在受令后即扬起手中各式的兵器,有若潮水般地汹涌奔向无冕,转眼间将他淹没。
崩天烈地的震动,很快地自前头不远处传来,滕玉勉强定持住遭震乱的元神,懊悔万分地看著长年来忠心随在他身侧的幽冥兵团,在神之器的面前,变得无比渺小,甚至可说是不堪一击,一道又一道幽魂的身影,就这么在他眼前一一被毁于无。举剑一口气灭了螳臂挡车的幽冥兵团后,杀上了瘾头的无冕,边再扬剑解决那些出卷的百鬼,边忙里分心地问。
“你肯定还有不回?”
“大师兄!”因不放心只遗了广目前去护驾的法王,在眼睁睁的看著百鬼也烟消云散时,忙不迭地大声唤他,希望他能速速避上一避。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快走!”滕玉看了他一眼,弃下手中不管用的弯月刀后,抽出腰际的佩剑杀向无冕。
“慢著,大师兄……”没法叫住他的法王,赫见弯月刀落地,忙不迭地冲上前拿来无冕一心想得之物,但两掌掌心所传来的热意,又令他不得不飞快地弃刀。
炫白的光影逐定了满天的金光,跌坐在地的法王,动弹不得地看著他前头的雪地上,仿佛开了道门扉似地,遭人一掌划开了冰冷的空气,而后一道纤影自门内款款现形,朝滕玉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