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欢,那一股子全因她而生,而后缓缓堆积在他心头里的喜欢。
好喜欢、好喜欢……
他曾经很希望昆仑山的雪季永远不要过去,而她,可以就这么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永远,都不要变。
可有天,没有原因理由,事前也没有半点预兆,她却彻底地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在她离开了昆仑山后,山顶上空旷的雪地里,再没有了她摇摇晃晃的身影,对此毫无防备的他,一直都忘了要叫趁他不注意时,偷偷住进他心里的她搬走,可他却忘了,也改变了心意,一点也不希望她这尊不速之神离开他的生命里,就在他失去她之后,他才明白,他失落了什么。
他曾经试着离开昆仑山,至南天门外的岁宫去找她,可得到的答案却是她已正式闭关修炼,并立誓三百年内,神功若未大成就不踏出岁宫半步。
为此,他足足等了三百年。
这漫长的时光里,岁月虽不能在他身上催鬓如霜,但携藏思念里的浓浓惆怅,总令很想否认这一切的他,仍是不得不承认,他曾经为某个人苦候在远方,就在每当雪季来临、每当他的指尖抚上天际所降下的第一朵雪花、每当他在寒冬里,醒在夜色仍未央……
她一直都待在他心房偏偏的一角上,不走远,不离开,且,也不肯让他遗忘。
于是,这么等着等着,漫无止境的等待,大剌剌地栖住在他的命途上。他曾忘了他究竟在等些什么,他也曾认为那不过是百日之梦,醒了即可忘……偏偏,每当他回过神来时,他才发觉,无论他将日子怎么过、他又如何过着日子,在他的日子里,那个等字,一直,都绣在他身上。
可三百年后,他等到的,却不是他记忆中爱笑的青鸾,而是一个为了职责,陌生到他几乎不愿相信她就是青鸾的十九太岁。
自任职为太岁之后,她不再笑了,她也总是忙得让他老是找不到她神影,而身为西王母手下的首席武将,在神界开始大肆讨伐各界之时,他再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去天帝那边找借口见她,或是,站在远处默默瞧她一眼。
后来的他,遭西王母派至佛界与魔界各一百年,两百年后,他方返神界,就急着四处找她,可她,那时却已身弃太岁之职,不知所踪。
在魔界与她重逢之前,他无一日不懊悔,为何当年他日日与她相处时,他没法说动西王母为她治好她的眼,好让她张开眼瞧一瞧他呢?要是他早知道她少根筋,忘性又特大,当年他就日日在她的耳边重复他的名,要忘性大的她,天天都听到记得牢牢再也忘不掉为止。
可是她仍旧忘了他是谁,当年看不见他的她,从未见过他的长相,因此,即使在她当上太岁后,当他主动去与她相认之时,那时的她,非但无法当下就认出他来,也根本就不记得他的名……
她全都忘了。
毕竟,就像她所说的,都几百年前往事了……
因此在他俩间,没有谁可怪谁,也没有谁做错了什么,当然,更没有谁辜负了谁。
虽然他都明白,这一切只是相遇后别离、离别后又再相遇,彼此错身而过,却谁也没法认出谁如此而已。但每当冬雪降临大地之时,在他心角的一处,仍是会隐隐地作疼。
以往,他全然不明白什么叫遗憾,就在当年他站在她面前,她却始终不知他是谁也认不出他,这才让他明白了,那始终浓浓充斥在他胸臆里,徘徊不散的不甘与伤感,原来在两者加起来后,名唤为遗憾。
岁月用淡淡的一笔,在他们之间描绘了灰与尘,使得他们笼罩在看不见彼此的生命里,两岸各一方,寂寂地虚度了数百年。
拥有了太多后,便无法接受失去的痛楚。
失去了太久后,则无法承受再次的别离。
几百年前的雪季里,那遥远得几乎已快寻不着痕迹的柔情与动心,仿佛仍停留在苍凉的远方里,但,如今却仅剩下满口的荒唐,和一纸满满岁月的无奈,并在枝枝蔓蔓到了底后,才肯让他发觉,他仍是枯站在原地里兜转,就连一步也未曾踏出去过。
因此当他再次见着她,并有了机会与她再次相处时,他反而小心翼翼到害怕。
傍多了,怕迟钝的她负担不起:给少了,又怕她会刻意将他给敷衍过去……
“火凤?”门外始终无声无息,怕他已气得再也不想理她,青鸾紧张地唤着。
“日后,不会再忘了我吧?”他硬是强迫自己忍下满月复的怒气和怨言。
“怎么忘啊?”想到这点她就苦恼万分,“天天都摆着副迷死神不偿命的德行来对付我,你以为我的意志力能有多坚强?”早知他美成这般,当年瞎了的她,说什么都该睁开眼先偷看他一下。
“既是忘不了,那,我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吗?”
她一脸纳闷,“你还有下一步?”
“嗯。”也不想想他都等几百年了?
“千山你独行,姑娘我就不送了。”没本钱陪他要心机的她,想都不想就选择当逃兵。
他随即一掌穿过结界重击在廊柱上,令整间房子都震了震后,再冷冷地问:“你敢?”
“唉……”没胆的她又开始叹,“我始终想不通,你究竟图我哪一点?我既生得不美,就连望仙也说我不像个女人,凭你的美貌、你的道行、你骗人的德行,不管你想违反神规想骗……不,想配哪界众生都行,你何苦挑上我来着?”
“就一定得有道理才成吗?”
“呃……”
“总之,就是你。”他专横专断地说着,“你是天仙也好,麻子也罢,我不图你哪一点,就只是认定了你而已。”
“而我非得被你牵着鼻子走不可?”她边问边挥挥已恢复成原来模样的左手,整个人累得提不起劲地趴在桌上。
“恐怕你没有什么选择。”也注意到月儿已下山的他,一把话说完即刻破了她所设的结界闯进去。
推门而入,就见满头大汗的她,喘息地趴在桌上休息,他一把将她抱起送至榻上歇着,以帕子拭净了她面上的汗水后,便二话不说地低首吻住她。
这根本就是趁神之危嘛……
“我没喝醉。”当被轻薄的青鸾皱着眉时,他刻意把话说在前头。
“我知道。”
“那……”
“且慢。”恢复些许力气的她,忙不迭地坐起身将他推离一臂之遥,“你想怎么对付我?”不成了、不成了,这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再这么被春色无边的他给诱下去,她一点都不怀疑她会提早登上西天极乐。
“不怎么。”他缓缓端出他迷人的招牌笑容,“只是想同你说几句话而已。”
“说什么?”眼睛注定总有一日会扭到的她,忙不迭地眨着眼,就知道他定会搬出美色这一套来诱惑她。
火凤不疾不徐地凑至她的面前,不动她、也不碰她,更没再进一步的举动,他只是以深情款款的口吻同她说着。
“自今日起,我会疼你、爱你、宠坏你,还外加日日早晚色诱你。炎夏为你摇纸扇、天寒为你勤添衣。为你守身如玉、发誓永对你专一,眼底永远只看得到的一个女人,那就是你。为了你,我愿为你火里来水里去。为了你,我愿抛弃一切死心塌地。只要你愿意,我甚至愿为你捧来天下全都交给你。只要你不嫌弃,那么此时此刻,请容我虔诚地为你献上我的一颗真心。”
“你说,这样究竟拐不拐得到你?”
闭得到,绝对拐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