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谁教你整只手都断了?”一点都不同情他的爱染,边用纱巾替他层罢包里起来时,不忘用力扯紧纱巾再让他受点苦。
他一脸委屈,“没死在海皇那家伙的手上,我已经算是很命大了好吗?”对手是神人耶,他只赔上一只手而不是赔上一条命,就已经算是祖宗有保佑了。
自他回来后,一直都没找他算帐的爱染,隐忍多时的火气,终于在这一晚全数爆发。
她一手扯过他的衣领喝问:“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海皇真杀了你,日后我要怎么办?”
“你也知道……”石中玉搔搔发,还皮皮地笑给她看,“我这人做事向来都不会想太多的嘛!”
“什么不会想太多?是不经大脑!”她更是用力地扯紧纱巾打结,也不管他又苦着脸直对她哀哀叫疼。
接受不人道待遇的石中玉,在她终于整治他完毕对,正想感谢自己终于结束另一场苦难时,他两眼突然一瞠,愕然地看着他家总是被他供起来的公主殿下,正气得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
“爱染?”
“你要是再敢一次……”她负气地以袖抹去脸上的泪,“你要再敢这么做一次,要是你死了,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改嫁别人给你看!”
“喂喂喂,我可没准你休夫喔,我这不是活着回——”石中玉才扯大了嗓子想大声嚷嚷,蓦地,他突然顿了顿,“等一下,刚刚在改嫁别人给我看的前一句是什么?”
“要是你死了。”
他挥挥手,“不是、不是,是再下一句。”
“我就带着我肚里的”爱染才对他说了一半,随即将脸往旁一甩,“不告诉你!”
靶觉一年四季所有的响雷,此刻全都集中打在他头顶上的石中玉,两眼呆滞地瞧了她许久后,双日缓缓移至她看来尚算平坦的肚皮。
“你……能生?”好半晌,他不敢置信地冒出一个抖音。
面色微绯的爱染,二话不说地一拳朝他的脸颊开揍过去。
“你打什么时候起……能生了?”被揍过了一拳后,还是百思不解的石中玉!
仍然不怕死地继续再问。
这一回,爱染赏赐给他的,则是两记让他神清气爽的耳光。
被打得呆愣愣,也同时被打回神的石中玉,过了好一会,他咧大了嘴角,开始呆呆傻笑。
“呵,呵呵呵……”
气到干脆不想理他的爱染,起身就要回去将军府,然而乐不可支的石中玉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兴奋得直将一张大脸埋在她肩窝里用力磨蹭。
“你的手……”她对着他尚不能乱动的手臂直叫,“小心你的手啦!”
一手捧来爱染的面颊后,石中玉连连赏了她数个大大的响吻,再满足无比地揽紧她的腰,快乐地在她的耳畔说着。
“我就知道我家的祖宗讲义气。”
“你……你克制点。”在他打算亲遍她的脸庞时,爱染红着脸,朝他示意外头还站了个夜色。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石中玉的笑意当下失了一半,回想起喜天说解神死前对夜色做了多残忍的事,他就有股想要鞭尸的冲动。
“要不要去安慰她一会?”也很担心她的爱染,窝在他的怀里问。
“不了,我不是安慰她的对象,在我面前,她不会示弱的。”石中玉摇摇头,完全不认为生性高傲的夜色,会愿意在同僚的面前将伤口暴露出来。
“可是——”
“这事咱们无能为力。”石中玉一把拉起她,再小心地挽着她的手,“走吧,夜深了,咱们先回家。”
雪势愈下愈大,似漫天风雪执意要覆盖住大地万物似的,独站在雪中毫不避雪的夜色,两目茫然地望着远方。
踩在雪地上的足音,轻盈到几不可闻,但即使是如此,夜色仍是察觉到了。她防备地抽出佩戴在腰际的两柄弯刀,眯细了黑眸,在远处一片暗色里搜寻着来者的踪影。
在来者来到近处时,两道被院里的宫灯拉长了的身影,令夜色那双原是茫然的眸子,忽然有了再次努力往前看的勇气。
坐在曙光上头的风破晓,在曙光止步停在她的身旁时,跃下狮背看着一身都积着厚雪的她,半晌,他叹了口气,先是将她头上和肩上的积雪拂去,再把自己身上的大袍从头到脚盖住她。
夜色动也不动地看着他那张久违的脸庞,在他取走她手中的双刀放在曙光的身上后,再执起她的双手,用他温暖的掌心摩挲着她的,希望她的掌指能不再那么冰冷时,刹那间,所有积藏在她心里的心酸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心痛到无处呐喊的夜色,二话不说地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拥住,就像是终于找着了一根可让她不再飘泊的浮木般,她那紧紧揪住他衣裳的双手,在一捉紧了后,就怎么也不肯再放开。
“你为什么要来?”
风破晓将面颊轻贴在她的头顶上,一双大掌就像是保护她的羽翅,紧紧地将她护在怀里,再不让她沾染一丝风雪或是尘埃。
“因你需要我。”他不舍地将她拥紧,“况且,我得来实现我的承诺。”
“什么承诺?”
“你忘了?我说过,我会陪你去见皇帝。”
第七章
抬首仰望着坎天宫巨大的宫门,雪花纷纷落在夜色的面颊上,幢幢灯影下,她试着想像当年的黄琮,是如何在这么一个也落着雪的深夜里,站在宫门前等着晋见浩瀚,并央求浩瀚成全他的心愿。
闪烁的灯火中,黄琮与解神,这两名曾经深深扎根在她心中的男人,就像这宫门外的两座先帝巨像般,芷自上头俯视着继承了他们所有的爱与恨的她。
爱一个人能有多深,恨一个人又能有多深,她铭心刻骨地自他们身上明白了,可是将这些留给了她后就离开她生命中的他们,并没有告诉她,她究竟是该将这些爱恨都收藏在心底,或是将那些遗憾与不甘都抛诸脑后。
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做回那个原来的夜色。
守候在她身后的目光,丝毫没有挪移过,请宫人去通报晋见的夜色,回首看着遭重重护皇军包围住的风破晓,即使是处在这种情境上,他面容上的神态依旧温柔安详,并没有因此而畏惧或是动摇,他只是站在远处默默地给她支持,并再次给她去面对的力量,就像当年他领着她去面对她那从未见过一面的生母天曦时一般。
在落雪的音韵中,巨大的宫门缓缓开启,夜色侧首看去,前来迎接她的,并不是一般的宫人,而是坎天宫的总管晴谚。
“将军,陛下正等着您。”晴谚款款颁首向她致上敬意,再侧过身子扬起一手邀她入内,“这边请。”
“风破晓呢?”夜色站在原地未动。
“陛下亦邀风城主进宫,将军不需烦心这点,请将军先进宫。”
“不许动他。”仍是有些不放心的夜色,留下了这句警告后,便先行跨入宫门内。
“是。”
在送走了夜色后,晴谚朝远处的护皇军弹弹指,接着他们便押着风破晓来到她的面前。她低首看了身上所有兵器皆被搜走的风破晓,命人放开他后,再颔首向他示意跟着她一道进去里头,然而风破晓却叫住她。
“就这么放心于我,成吗?”
“怎会不成?”先礼后兵的晴谚也不介意老实告诉他,“坎天宫宫内所有的弓箭手,眼下全都已挽弓将箭尖对准了你,无论你走至何处,只要你有丝毫心怀不轨,我保证,你绝对走不出这儿一步。”就算浩瀚压根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以为,她会任由一个陌生的神子轻易进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