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破浪臭着一张脸,一下子嫌海道风大、一下子嫌冬日又太冷,百般不愿让她住在这,但他仍是言不由衷地默默替她盖了幢舒适的别邸,让她在他空间可离京时,可来这住上一阵。
一时之间,还是难以相信耳边所听见的软高言软语,竟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只被当成个工具所利用的飞帘所说出口的,观澜愣愣地瞧着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风神的她,一想到海道以往曾亏欠了她多少,而破浪又给了她多少,当下自觉无地自容的观澜,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泪。
“观澜?”
她哽声地说着,“沧海……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飞帘一脸遗憾地向她颔首。
“以往,是海道对不起你……”她一手掩住口鼻,试着想要止住那些很想找个出口的痛苦。
飞帘轻声地问:“那都过去了,不是吗?”
再也忍受不住的观澜,哭倒在她的腿上,而飞帘,只是伸出一手!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她安慰:
“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你能给海道子民们一个更好的生活与未来。”
“真的?”她汲着泪问。
“嗯,你办得到的。”飞帘微笑地拭去她的泪,“待你稳住海道后,找个机会,我再带你去体会那些你从没体会过的。”
“哪些?”她眨着眼,有些不明白她那看似过来人的目光。
“一辈子都待在迷海里,你没去过中土吧?改日,我带你去骑马、看山、看田园、看热闹的市集,和那些繁华鼎盛的城镇,好吗?”就像是在哄个受伤的小孩般,飞帘轻声地对她说着,并缓缓抚着她的发,为她勾勒出一幅又一幅的美好想像。
在她的轻抚下,疲惫已久,许久不曾觉得如此放松的观澜,拭去了眼角的泪渍,聆听着她柔柔的音调,闭上眼,安然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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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站住!”
丛丛烛火的照映下,刻意躲了好些日子,最后又跑回墓里避寒的无邪,在孔雀怒气冲冲地一路杀来此地兴师问罪后,遭他突来的吼声给吓着后,当下一双美目蓄满了泪水。
“你……”她颤着声向他控诉,“你吓我……”
“我不会再上当了。”在见过她是如何对付丽泽之后,还有她原本的性子又是如何骗人之后!这一回,孔雀说什么都不肯再次上当!
豆大的泪珠在他携着一身的怒气靠近她时,不由自主地颗颗自她雪白的面颊上落下。
孔雀最气的就是这个,“我已经看透你了!”每回都装怕扮无辜可怜,她是哪柔弱哪可怜啦?她杀六器时不是挺威风八面的吗?
细细碎碎的哭声,在孔雀又再次扬声吼向她后,自以两袖掩着脸的无邪那方传来。孔雀用力哼了口气,才不管她又想使什么花招,也拒绝再次臣服在她的泪限攻势之下,可是过了很久,在她仍是哭个不停时,他这才发现,她这回是哭真的。
“无邪?”他皱眉地上前,才伸手想碰她,她却害怕似地躲得远远的。
老早就占好位置观战的北斗与南斗,他俩互视对方一眼,同时很有默契地开口。
“你赌谁赢?”
“娘娘。”南斗将重注全都押在无邪的身上。
“赌了。”
兀自哭了一阵后,赶在孔雀开始找她清算之前,犹带哭意的无邪,啜泣地把他先前说过的承诺摆出来放在他们两人中间。
“是你说过,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会一肩承担的……”
“慢着。”孔雀朝她抬起一掌,“你别又东扯西扯,这事与那事完全是两回事。”撒谎才是他今日兴师问罪的重点,至于她的红杏出墙……他这当地下情夫的不都已经认了吗?
“你不但对我出尔反尔,你还怪我……”她哽明地继续指控,将一张小脸都埋进了掌心里。
“那是当然,谁教你骗我?”到那日才知道自己被坑到浑然不觉的他,想到这一点又是肝火直往上窜。
“我哪有骗过你?”她自掌心中露出一双泪眼汪汪的明眸。
“还没有?”还不认?孔雀气到额上青筋狂跳,“你不是告诉过我,你只习过轻功没学过其他功夫吗?”什么娇弱堪怜,必须把她捧在手心上呵护……不只是她骗他,就连他家陛下也与她密通好一块来骗他!
她还据理狡辩,“我是没有习过,我只是有‘练’过而已。是你自己没有问清楚的嘛!”教她的人还是浩瀚咧,他要算帐的话,也应该先去找浩瀚才是。
“你……”差点气结的孔雀,扯大了嗓门又是一阵雷公吼,“少同我玩文字花样!”
“你又凶我……”被吓自一张小脸的她。拉起衣袖哭得更加哀戚,“是你对我保证过往后绝不会再凶我或吓我的,你不守诺……”
“我……”不能吼不能吓,那他是要怎么吵才能吵得下去?
她又冷不防量邀朝他扔出一句最让他头大的问句。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我哪有——”孔雀才张大嘴想要驳斥她自以为是的说法,却又被一阵心碎的哭声给盖过。
“我知道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愈想愈觉得心酸,无邪更是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
“等……等等,你稍等一下。”满头大汗的孔雀,一手抚着额,从不知道与女人兴师问罪的工程竟是如此浩大与艰难。
然而无邪只是满面委屈地瞧了他一会后,以衣袖擦干了面上的泪水,低垂着颈子,落寞地转身一步步地踱离他的面前。
“慢着,你要上哪?”他的帐目都还没清完,她就想一走了之?
“我要回浩瀚的身边。
他一把扯回她的身子,两掌紧紧握住她的双肩。
“你说什么?”除了他外,她敢再去找另一个男人……呃,也不对……她原来的相公?
“你放心,浩瀚不会要我了……”她很勉强地挤出一笑容,脸上的泪珠仍是成串地落下,“我只是要去向他请罪。”
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请什么罪?”
“告诉他我对他不忠、我红杏出墙。他若要废后、或是杀我,全都任凭他处置。”她细声细气地说完,面上还摆出了一副准备从容就义的模样。
“你是想害我掉脑袋吗?”她以为做壤事的就只有她一人吗?
无邪慢条斯理地抬起娇容,一双水每定定地凝睇着他,当下令孔雀直觉得墓底的气候似乎比上头的大雪日还来得令人打颤。
“你,不担心我沟处境,却只在乎你的脑袋?”
“我只是——”
“说来说去,原来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无邪凄声地说着,不断朝他摇首,“说要横刀夺爱的是你,说你不介意我是他人发妻的也是你,结果到头来一有难,头一个抛弃我、嫌弃我的也是你………好,是我瞎了眼错看了你,如今这一切皆是我自作自受。”
看在老天的份上,就让他掐死她一回成不成?
不能掐死她,不能大声吓她,又不能对她吼,若是她有心去死,他就得跟着一块掉脑袋……深深处于冰火二重天的孔雀,在又怒又怜又紧张的状况下,默然将一双火目扫向一旁看戏的某两人。
“北斗、南斗。”
“将军有事?”已经搬来椅子的两人,边嗑着瓜子边问。
他将十指扳得喀喀作晌,“让我揍你们个两拳。”不行,撑不下去了……他非得好好发泄一下不可。
“这关我们什么事哪!”才不想被他俩的家务事给波及的两人,在他又开始迁怒之前一溜烟地分别往两头跑。
正要去逮住他俩好揍个几拳的孔雀,不意回首一看。就见无邪两手抚着双臂,独自黯然垂首落泪韵模样……当下,阵阵警钟直在他的心底当当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