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泽之所以对朕感兴趣,是因他一直很想杀了朕。”他掩去眸底的精光,给了她一个表面上每个人都知的答案。
虽然她不这么想,不过这若是他的答案,那就让他这么认为吧。
“你得罪过他?”打小到大就听西凉王口口声声说要杀他,偏偏又没人知道浩瀚究竟是做了何事,才会令西凉王以杀他为人生目的。
他一脸无辜,“朕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我不管西凉王是天孙也好,不是天孙也罢,总之,你不能死在他手上。”她半警告地以指尖戳着他的胸膛。
“你也知道,朕是很贪生怕死的。”
“你有把握吗?”她还是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当然。”他说得很云淡风清。
她明眸一转,“就像百年前的两界之战一样?”
“别想太多了。”浩瀚一手压下她。让她安妥地靠在他的肩上,“眼下,你只管好好养着就成。”
倚靠在他的肩上,睛谚很想就这样欺骗自己,她可以安心地相信他所说的字字句句,不带一丝怀疑,只是,这一场场由他一手策画的战事,它们太庞大了,若是有个疏漏,或是四域将军任何一人败下阵,那后果,不是任何人能承担的,即使是他也一样。
“浩瀚。”她疲惫地窝进他的颈肩,轻声地唤。
“嗯?”
“这片天地……正在毁灭是不是?”就像百年前的两界之战一般,无论是天上或是地上,无论是神或人,都为了某种目的而疯狂,即使要付上性命作为代价,仍旧无惧无畏,在所不惜。
“或许。”他扶稳她助她躺下,并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睡吧,多少歇着点。”
在她睡着后,浩瀚无声地下榻,独自走进邻房的书房里,他一手揭开垂曳至地的垂帘,步进另_一个隐密的小殿里。
抬首望着那片原应当挂着女娲绘像,此刻却空荡无一物的墙面,浩瀚算了算时间后,心中很清楚,是谁带走了那张绘像。
要藏叶子,就将它藏在森林里?
他得承认,这的确是个既危险又安全的好主意,与丽泽身为兄弟这么多年来,他没料到的,有许多,只是他所知道的,恐怕远出于丽泽的想像。
自暗格里取出装盛着石片的木箱后,浩瀚揭开箱盖,默然瞧着里头分别由石中玉、阿尔泰、无邪所为他取来的石片,半晌,他的两眼落在其他三个石片的空缺上。
他朝身后弹弹指,语调阴沉地吩咐。
“告诉二相,再拿不到朕要的东西,朕就要他们的脑袋。”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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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
奉天孙之命守在寝宫外等候指示的天宫两位城主,一左一右地站在门边。在又站了将近一日后,耐性尽失的天涯,忍不住一手用力拍着门扉。
“那家伙究竟想如何?”等了又等,等了再等,里头的正牌真天孙,打从回到天宫之后,就是不踏出寝宫一步,什么大事业也没做到半桩。
“天涯,说话小心点,这门很薄。”寝宫被外来客占用的风破晓,淡淡地提醒他,“况且,他是天孙,他爱做什么,任谁都管不了他。”面对这位心情阴晴无人分得清的天孙,在模不清底细前,还是就如霓裳所说的,小心为上。
他不说还好,一说天涯月复内的火势就愈烧愈旺。
“是,咱们这些卑微的凡人是管不着他!”他气火地一手指向身后的门扉,“但你有没有想过,以他的能耐,咱们早就可攻陷帝国边防,甚至还能一路杀至帝京也说不定。可你瞧瞧他,成日窝在寝宫里啥事都不做,就只是直盯着他带来的那张女娲画像而已!”
“也许他不急,又也许,他另有安排吧。”谁晓得呢?这位正牌天孙,打从出现起,从事作风就一直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不像是凤凰,虽然带了一身的谜,可至少凤凰的心很透明。
“什么不急——”天涯愈说愈是扬高了音量。
“天涯,你很想要有破浪的下场?”风破晓瞥他一眼,在他说得更大声前只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
回想起身为四域将军的破浪,在撞上了这位真天孙的下场后,天涯先是咽了咽口水,而后识相地闭上嘴。
风破晓满意地颔首,“既然知道,那就安静的继续等。”虽然说,他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得站在这当门神多久就是了。
躺卧在里头,将门外两人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全都听进耳的丽泽,一脸无所谓地继续看着挂在墙上的女娲绘像。
朕可曾见过她?
多年前的问句,在他看得出神时,轻盈地跃入他的脑海里,就像片落叶掉进了记忆的湖水里,缓缓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若他没记错的话,那是个燠热的夏日午后,在浩瀚打发了前来告破浪状的临渊后,讨厌与临渊相处的他,无声地自亭外的廊柱上现身,浩瀚朝他招招手,要他过来继续他俩未完的棋局。
“这样好吗?”丽泽一手撑着面颊,懒懒地把玩着手中的棋子问。
“你指什么?”被问得一头雾水的浩瀚,有些不解地抬起头。
“临渊。”
浩瀚笑了笑,“皇兄怎了?”方才的那串说教他听得很烦?
“你不提防着他?”竟与临渊走得这么近……他是真蠢还是装笨?
浩瀚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在棋盘里再下一子。
“你总是太多心。”
“是吗?”丽泽微眯着眼,“我以为多心的可不只我一人。”
浩瀚只是挂着同样的笑意,不否认也不承认,沉默地继续与他的棋局。
提防临渊吗?
若是今时今日才来提防临渊,那未免也太晚了点,其实,早在多年前他意外落水并被救起后,他便已提防着临渊,提防着身边所有的人,包括丽泽,包括他手底下所有的人。
一直以来,无人知道,他有个很坏的毛病,就是他不容易相信人,或者又该说,他最相信的人只有他自己,以及牢牢在他掌握中的人。
在无瑕死后,他怀疑起临渊,并着手调查起临渊,接着,他开始观察对任何事物似都没有半点的丽泽,到后来,藉由自身的经验,他深刻体认到一点。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秘密,也没有看不穿的布局,哪怕是再精巧再恰当,那也不过是由脑子想出来的罢了。他不蠢,也来到连看都看不出来的地步,因这一切都有迹可寻!只要有足够的观察与时间。
“朕有一事一直不明自。”喧闹的蝉声中,浩瀚凝视着棋盘头也不抬地问。
“何事?”因燠热而有些坐不住的丽泽,懒懒地抬首看他一眼。
“为何你只对朕认真且想杀朕?”他边问边在棋中放下致胜的一子。
丽泽愉快地问;“你猜呢?”
“你认为你胜得了朕吗?”浩瀚缓慢地拾首,眼神难得地显得十分认真。
“当然。”丽泽不可一世地扬高了下颔。
浩瀚微微一哂!“有信心是件好事。”但同时也是最大的致命伤。
不意在眼角余光中,瞥见一袭黑衣就站在浩瀚身后的不远处,仔细一看,又是那张数年来不变的熟面孔,这让丽泽有些不悦她的存在以及他的容忍。
丽泽朝他努努下巴,“你怎能忍受那女人一天到晚跟在你身边?”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奴婢而已。身分低三下四的,却一天到晚牢牢跟着主子不放!看了就觉得碍眼。
“忍受?”回头瞧了总是陪伴着他的晴谚后,浩瀚对他的用词有些意外。
“可不是?”
“不。”他边说边研究起丽泽对睛谚莫名的敌意,“朕很乐意有她的陪伴,再加上。她身为朕的女官。陪在朕的身旁自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