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眼瞬也不瞬地瞧着他的陆晓生,刻意保持着沉默,不经意抬首看他一眼的赵永泰,在发觉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同时,有些想闪躲,这让陆晓生的心中立即有了个笃定。
“你也知道,绚丽很好胜,个性又强,所以……”
陆晓生抬起一掌,向他示意别再说下去。
他殷殷地说着,“晓生,我跟绚丽要结婚了。”
并不想当着永泰的面,亲口问问不惜破坏他与咏童之间的绚丽,现今是否真心爱着将娶他过门的永泰,他并不愿在这个一直守在绚丽背影后的老友,开口告诉他,仍然是求之不得,或是听他说他只是绚丽将就的对象。
他情愿绚丽是因为真心爱着永泰所以才愿嫁,他的两眼不停地在永泰的脸上寻找着对于这答案的蛛丝马迹。
但他在永泰的脸上,并没有找到令人忧心的难堪,或是屈居于第二人的狼狈,他看见的是腼腆的笑,和藏不住的喜悦,这让他悬在心上的那颗大石总算是缓缓放了下来。
“今天我来,就是希望你能原谅她。”
“嗯。”他点点头,不多置一词,也不想再搅乱对他来说,只是另一池春水,可是对永泰来说却是等待了十多年的幸福。
“谢谢。”赵永泰站起身,感激地拍拍他的肩头,“我先走了。”
“结婚贺礼我会送到的。”他送他走至门外。
“晓生。”快走到大门前时,赵永泰忽然回首叫了他一声。
才想窝回办公室好好想想的陆晓生,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的方向。
“加油。”赵永泰握紧了拳头向他示意。
属于年少时的友情,就像是一道浅浅的暖流,在那个手势下,缓缓流淌至他的心田,驱走了情丝纠缠间的寒意,陆晓生静看着他愈定愈远的背影,也学他似地握紧了掌心。
“你转性格啦?”在外头全程偷听完毕的富四海,满心不是滋味地推他一把,“怎么你对你同班同学的心胸就挺大的?”天底下就属他最是偏心,对外人就挺好的,对自家人就只会极尽凌虐之事。
经他一推,整个人都被推醒的陆晓生,抬起两手用力地拍了拍脸颊后,转身欲捞起摆在沙发上的外套,准备再一次前去挑战他那未完的梦。
“喂,你要干嘛?”富四海慢条斯理地抬起一手拦下准备出征的战士。
“去找咏童。”他以指指向身后。
“甭去对面了。”富家经纪直接向他打回票替他省了事,“她今早没进办公室。”
听了他的话后,陆晓生原本是想直接冲去她家找她的,但他突然停顿了一两秒,两脚一绕,走至自家经纪大人面前,以一副膜拜先知的表情深深看向他。
“你……会不会刚好知道她今天去哪?”反正再怎么不可能的事,只要一落到经纪大人身上,就统统变成了没什么不可能。
盎四海一手抚着面颊,装作娇滴滴地对他眨着眼,“哎呀,那真是巧得很,你家同学正好就是知道她今天人在哪。”
陆晓生马上握紧他的肩问:“你有办法联络上她吗?”
“喏。”整个人都快被摇散的富家经纪,赶紧自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递给他。
他直瞪着纸条上的东西,“我可以问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吗?”他实在是猜不出,这个电话号码和地址,他家长袖善舞的经纪大人到底是怎么弄到手的。
“你知道,女人天生就对易经这类的东西感兴趣。”富家经纪姿态优雅地喝一口刚去冲好的咖啡。
“易经?”陆晓生的眉毛再打上一圈结。
他清清嗓子,“对面的那些妹妹,很喜欢在午休时间躲在茶水间里聊八卦。”顶上老板对情报这类的东西不在行,那可不代表他这个经纪人也一样不行,最近他在茶水间陪对面公司的那些妹妹喝咖啡可不是喝假的。
天底下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诸如此类的问号直在陆晓生的脑海中打转。
“我知道你既感激又崇拜我,虽然你对我是这么的无情又无义,不过你放心,我富某人肚大也量大,我不会这么不讲义气的再跟你敲一个月的年终。”富四海搁下手中的咖啡杯,很有同情心地替他捞来了外套后,再拉着他一块往外走,“走吧,反正你人在这心也不在这,不想输得很不甘心的话,就去把她抢回来。”
第六章
“肿得跟馒头没两样。”
不知该拿这位准新娘怎么办的设计师,在审视完她那双泛满血丝的大眼后,没好气地以手叉着腰大大叹了口气。
被受人之托的贺咏正带来试婚纱的咏童,坐在椅里以抱歉的眼神看着眼前一个头两个大的设计师。
“对不起……”她也对她这双每次狠狠哭上一回,就得肿上个两三天不消的眼睛很没辙啊。
“那只是妳家养的忠狗?”不想过问她究竟是怎么把双眼弄成这般的设计师,只是以手中的梳子指向身后一直以虎视耽耽的眼神瞪着她的贺咏正问。
咏童忙不迭地向她介绍,“他叫阿正。”
已经受够目光骚扰的设计师,在下一波冷飕飕的眼神又朝她的背刺过来时,忍不住转身以手中的梳子指向他目光炯炯的两眼。
“还瞪?我是会吃了她吗?再瞪当心我戳爆你的眼珠子!”
“妳少对她挑三捡四的。”很不满她一直摆脸色给自家姊姊看,贺咏正神色不善地向她警告。
“这种脸教我怎么能不挑三捡四?”熊猫眼、莲雾鼻,等一下就要拍定装照了,结果准新娘却一副连哭三天三夜的德行给她出场?她没直接把他们两姊弟都给轰回家,叫他们改日请早就该偷笑了。
“妳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继续。”负责打圆场的咏童陪着笑脸,好声好气地把设计师拉回面前试妆。
被晾在一旁的贺咏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后,才拿起电话应了一声,就马上令电话另一头的男人皱紧了眉心。
笨经纪,连套个电话都不会,没套到咏童的,却套到她老弟的去?暗暗把死党祖宗十八代问候过一遍的陆晓生,在有了抗战准备后,硬着头皮开口。
“阿正,是我。”
“你打来做什么?”一听声音就认出他是谁的贺咏正,当下拉大了嗓门喝问这个还敢送上门来的人。
“请你告诉咏童,我在对面的饭店等她,我有话要对她说。”
他毫不考虑地就回绝,“我不会转告她的。”哼,不回来就连着十三年不回来,任她再怎么心碎也不回来,而一回来就想来个再续前缘?天底下哪有这种白吃的午餐?他也不想想前天害咏童哭成了个泪人儿的是谁——
“我会等她。”低沉悦耳的嗓音,再次入侵贺咏正的耳膜,令心火骤起的他,失控地朝手机大吼。
“你还敢说等这个字?她等了你几年你知不知道?全天底下最没资格说等这一字的人就是你这不负责任的家伙!”一句“妳等我”,就害得他家姊姊赔上了十三年的青春岁月,现在他也来玩这套扮苦情?别想!
“阿正……”
“不要现在才来叫得那么亲热!”他愈吼愈是用劲,“你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节骨眼回来?她都要结婚了,你到底是还想怎样?”
陆晓生沉着地解释,“我爱她。”
“你爱她?告诉你,我们全家更爱她!爱这个字还轮不到你老兄来讲!”怒火一发不可收拾的贺咏正,用力吼完最后一句后,怒气冲冲地挂断收线。
听见他的吼声后,坐在前头的咏童,好奇地偏过芳颊,瞧着老弟那张气炸几重天的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