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很少有人能像她一般,在二十芳华时,就有个年近三十的孙子辈。
“当年,妳的儿子流落在战火中,管家善尽哀孤之责将他扶养长大,而后他的后代便在迷陀域里开枝散叶。”坐在她床畔的封诰,打她一醒来后,就开始洋洋洒洒地对她讲古。
突然觉得自己迅速添了一大截岁数的她,听得直掩面摇首。
“你们就一定要说成是我生的吗?”往后她要是嫁不出去,绝对是这两个男人害的。
“妳的儿子是我的先祖,换言之,我是妳的子孙。”忙着认祖归宗的他,也不管她的模样惨淡不惨淡,还边说边对她再点了个头。
她颓然地垂下两肩,“我能肯定你真的有廉贞的血统……”都一样擅长制造青天霹雳和听不懂人话。
“妳不想认我?”兴匆匆的他顿了顿,颇为她满面忧愁的样子感到好笑。
“我一定要接受这种打击吗?”天都幽幽叹了口长气,过了一会后,她怀疑地睨向他,“廉贞早就知道这事了?”怎么那个更擅长吓人的老头子从没对她说过这事?
封诰两手一摊,“我从没告诉过他,我怕那个老头子会想太多。”廉贞找儿子都找多少年了?在他已放弃希望多年后,再突然跳至心底全是愧疚的廉贞面前告诉他这事?嗯,还是先做朋友较妥当些。
她抬首看着门窗紧闭的屋内,就是没见着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人呢?”她原以为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他呢,没想到竟是这只吓死人不偿命的笑面虎。
他抬手指指身后的门扇,“还紧张兮兮地守在外头。”早就说过她不会有事了,偏偏认为快赶不上时限的廉贞就是要等在外面当看门狗。
连续睡了几日后,天都只觉得浑身筋骨有些酸痛,身子并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起任何异状,算算时间,廉贞口中所说的百日时限似乎已快过了,可她并未亲身体验过所谓的神咒生效,自然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不太可靠的男人,到底是解了神咒了没。
“我会死吗?”
“不会,因这世有我。”封诰甚有把握地朝她睐睐眼,“放心吧,一两个神咒还难不倒我。”
她正色地问:“你是女娲?”能够解咒的人,除了女娲外,她实在是想不出别人,且他给她的感觉,也与当初认出廉贞就是女娲时完全相同。
“只是其中一个。”他虽在她的面前承认,但仍是不想多说的一语带过。
那双炯亮的眼眸,在近看之下,还真与廉贞有些相似,近坐在他身边的天都,在终于有机会能坐下来细看这个自称与她是祖孙的封诰时,却不经意地回想起廉贞口中所说过的那个女娲,与出云当年方生下就必须与她分离的孩子。
当年出云之所以会死,起因是奉女娲之命进攻的地藏神子,廉贞之所以不老不死,起因也是一手创造了地藏的女娲,可在百年后……当初害了她的人,却在这世来救她。
或许,所有恩怨的起点,其实同样也是终点。
“你能解廉贞身上的神咒吗?”一想到还有个深受当年杀神之罪所苦的廉贞,她便深感不忍,她不知道生命没有终点的他,还要亲尝这苦果到什么时候。
“能。”封诰漫不经心地应着。
天都顿时一怔,浑身僵硬地将两眼瞥向吓人不打招呼的他。
她霍然拉大了嗓,“你说什么?”
他不耐地搔搔发,“我才不想继续让他长命百岁,那老头麻烦死了。”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岁数了,还每年都要闹上一回,每次都要拖累他和阿尔泰。
“等等……”她激动地两手扯住他的衣领,难以置信地瞪着还有心情说风凉话的他,“你能解咒?那你干嘛不早点帮他还让他活这么久?”能解不早解?这是什么朋友兼子孙?
封诰一脸理直气壮地叉着腰,振振有辞地向她抗议。
“姑娘,他杀过我耶,我就不能记恨一下吗?”当年他可是被廉贞那一刀给捅得肚破肠流,在死前还被廉贞给一刀砍下了脑袋,要不是因他不小心投错了胎成了廉贞的后代,不然他老早就玩阴魂不散或是挟怨报复那两套了。
“……”
“有没有很崇拜妳生的转世女娲?”在她哑口无言地瞪着他时,自认神力无穷的他,还笑吟吟地问。
透过他的肩头,在他身后瞧到了一双火龙眼的天都,在他还得意洋洋之时,动作轻缓地转过他的脑袋。
“你先想法子摆平他再说吧。”他要认的祖先可不只她一个。
“这简单。”封诰瞥了瞥站在身后的廉贞,无畏无惧地站起身拍拍她的头,“妳歇着,我去处理一下那个人模人样的老头。”
喜怒交集的廉贞,在他一同站到门外合上了门扇时,不确定此刻自己究竟是想捏死他,还是请这个相交多年的朋友开口叫声爷爷……从朋友变成爷爷?他怎一下子老了这么多?
他咬牙切齿地问:“你怎从不告诉我?”枉他找了那么多年,也拚命叫自己别再想起那个无缘的儿子,没想到他儿子的后代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封诰速速把责任推到另一人身上,“因阿尔泰觉得没这必要。”
“这关阿尔泰何事?”
他懒懒再砸下一颗大石,“因他也是你的子孙,我与他是表亲。”坏事只有一个人哪做得起来?当然要有帮凶。
登时觉得头昏眼花的廉贞,一手按着门扇,一手抚着额,发现自己突然很能体会天都那时震惊的心境。
封诰不屑地瞄着他的打击样,总觉得他还是一样愚不可及。
“不然你以为我们俩为何会找上你?是你这老头子太没慧根,所以才猜不出来。”就因为是他,所以他们才会插手管他的闲事,换作是他人,他以为他们会有那么多的良心吗?
他早该知道这两个小子会找上他,绝对是有着目的……心跳有点乏力的他,边摇着头边回想这些年来他们俩骗得他有多惨。
“当年,是你让我获得了解月兑。托你的福,当个人比当个神有趣多了。”封诰拍拍他的两颊,先是以感性不已的口气对他说着,再飞快地把话锋一转,“因此这辈子就算是我还你的,往后你可别再怨我害你长命百岁了。”
“封诰……”心情百般复杂的他,才想诉及心中堆积了多年的歉意与谢意,他突地将头一转,并动作飞快地将封诰给推至身后。
“谁来了?”当他身子明显变得紧绷时,封诰在他身后探头采脑地问。
“只是跟屁虫。”廉贞冷冷地看着打从他带着天都离家起,就一直派人跟在他身后的主使者。
“我家妹子没事了?”一接获消息就十万火急拉着马秋堂来此的段重楼,有些担心地望着他身后的门扇。
“嗯。”
“这没我的事了,你们慢聊。”并不想在这时见到不速之客的封诰,伸手拍了拍前头的廉贞,一溜烟地就往后门开溜。
“他是女娲?”段重楼微瞇着两眼,一双锐目直锁住苦苦寻找已久的那具背影。
“自己去问。”廉贞并不想代封诰承认或否认。
段重楼与马秋堂随即有默契地相视一眼,似乎早知道他会有什么答案,当段重楼甩着两手跃跃欲试时,马秋堂有些怀疑地问。
“你真要试?”
“不试试怎知道他是真是伪?”上过太多当的他缓缓咧出一笑,决定求个保证先,“我可不愿再被骗一回。”
“好吧。”也很想知道女娲能有什么本事的马秋堂,说着说着就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