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不住的叹息,再次自已经叹了一整夜的廉贞口中逸出,自顾自忙着哀叹的他,抚着从昨晚就开始一直作疼的两际,怎么也想不出,他到底是怎么胡里胡涂地把他俩给推上这么棘手的地步?可只要一想起她在湖中那沾了水意的剔透模样,和在灯影下,放心安枕在他大腿上的面容,他又会有种明明知道要拦住,偏偏又关不住的冲动。
没错,她是性子不好,各方面也都不符合他的标准,他也老嫌她没资格当个女人,但,其实他也半斤八两的没好到哪去,不然他这百年来也不会落得孤孤单单,除了封诰和阿尔泰外没人敢留在他的身边,只是在面对胸膛里那颗已经停顿了百年没再如此悸动过的心,他总有种再次相逢,却措手不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矛盾感……真是要命,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怎还像个年轻小毛头似的?
哇……她有没有看错?
他在烦恼?
坐在他面前的天都呆呆地眨着眼,意外无比地欣赏着他那张此刻表情干变万化的脸庞,忍俊不住的笑意,差点不给面子地从唇边逸出,她忙一手掩着嘴,继续看他好像当她不在场似的,纠结着眉心,有时像生闷气般地撇着嘴,有时还摇头晃脑的苦苦思索……说真的,比起初见面时他那种被岁月磨平了一切,像抹游魂般地在人间飘来荡去,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她还较喜欢看他这么烦恼的样子,至少他重新有了活着的样子,会皱眉、会叹气,会为了她而苦恼,和不知该拿她怎办才好。
无法克制自己嘴角上扬弧度的她,微笑地偏着头凝睇着还是没发现都已把情绪晅不出来的他,若是可能的话,她还想再看看这个跟她一样,出口总是没啥好话的男人大哭大笑的模样,虽然说……要把个多活了百岁、眼泪早已流干的大男人弄哭,并不是件简单的任务,但她真的很想知道,当他不知所措时,会是什么德行。
“如果我说,我现在很想把你弄哭,你会怎么样?”她伸手点点他的鼻尖提醒他回魂,并小小声地问。
遭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愣住的廉贞,在错愣了一会后,对着这张看似认真无比的小脸笑了出来,那些如云朵密布在他心头的疑问,也全都在他久违的笑声中飘至天顶的那一端。
开了眼界的她讷讷地,“我还以为你都不会笑的……”
犹带笑意的廉贞,动作缓慢地往前凑近身子,将额抵上她的,在彼此交织的气息中,他伸出双手环上她的腰际,仔细地品味着这百年来没再体会过的温暖,和此刻在他耳里听来,再悦耳不过的心跳声。
“你们非得在光天化之日下这么亲热吗?”换个地点行不行?
耳熟的男音一抵耳里,廉贞头也不回地就朝一旁探出一掌。
“老头子,你以为每个人的命都跟你一样长吗?”惊险闪过掌风的阿尔泰,拍拍胸口不满地问。
祸首的脸孔一映入眼底,天都登时四下寻找着哪里有杀人弃尸的好地点。
“你的那袋金子把我骗得好惨……”她早该知道这个当过王子的,压根就没人格,而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对那袋金子财迷心窍。
“你来得正好,省得我日后还要去找你。”本就打算找他算帐的廉贞,则是很干脆地挽起衣袖。
“慢。”阿尔泰不疾不徐地抬起两掌,“你们不先去找封诰解咒吗?”时间都快不够用了,他们会不会本末倒置了些?
廉贞恨恨地向他箭吼,“找得到我们还需要大江南北的四处跑?”前前后后,打从他们出发起直至今日,算一算,他们已经找了封诰不下三十来个的家,可这些臭得可熏死人的封诰窝里,就是没一处有主人在!
“啧,我都忘了你迷路成性,而封诰又特会乱跑……”大失所望的阿尔泰撇着嘴,不一会又将就地朝他挥挥手,“算了,看你忙得团团转其实也挺有趣的。”光看他那张死人脸上有了别的表情,那袋黄金就给得有够值得。
气不过又不想动手杀友的廉贞,自怀里掏出一只绣花鞋交给天都,并推推她的肩。
“扔他。”
“扔什么?”没看到什么武器或暗器的阿尔泰,还四下左右张望。
接过绣花鞋的天都,在他一把头转向她这边时,眼捷手快地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个鞋印。
“这是哪门子的暗器?”不小心中镖后,阿尔泰一脸纳闷地拿下脸上闪不掉的女人鞋。
廉贞不禁一头雾水,“为什么连他也躲不掉?”他还以为只有他有问题,没想到竟然连身手好到不行的阿尔泰也……
“我哪知道?”天都才觉得诡异,“你们有血统吗?”怎么他们这一票朋友都在这方面这么不济?
“算了,先且不研究这个……”廉贞抹抹脸,快步走至阿尔泰的面前提起他的衣领,“喂,封诰人在哪?”
“他去了地藏。”他要是不主动来报消息……恐怕就真要出人命了。
廉贞满面诧异,“那小子会去那?”他不是打死不肯踏入地藏的地盘吗?怎这回他竟主动去了地藏?
“他说他要准备处理一下私人恩怨。”阿尔泰格开他的手,边说边把两眼瞟向天都,“你们就快点去追上他吧,没时间让你们在这耗了。”
“你干嘛这么瞧着我?”被他看得心里觉得毛毛的天都,总觉得他的那种目光太过意味深长了些。
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后,阿尔泰转身将手中的绣花鞋还给廉贞后,笑笑地拍着他的肩头。
“封诰会很乐于见到她的。”
“他向来都这么神秘?”当一声不响就冒出来的阿尔泰,也同样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扭头走人时,天都坐在墙上看着那抹令人费解的背影。
“他只是爱摆谱。”听了他的话,也急着去找封诰的廉贞,边帮她把鞋穿上,边抬首问向她:“妳呢?妳还要继续对我摆谱吗?”
猛然想起先前他俩之间发生何事后,在他带着刺探又带点期待的目光下,忙想掩饰脸上绯色的天都,一手推开他的脸。
“不要突然提醒我这事……”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干嘛那么执着?
一手紧握住她的手后,廉贞瞧着她不自在的模样,不禁又开始皱眉再皱眉、叹息再叹息。总觉得他烦恼起来可爱得不得了的天都,在忘了掩藏的笑意飞上她的唇角时,忽地觉得顶上的光线一暗,她登时忘了在笑什么,因侧首凑向她的廉贞,已将微热的唇印上她的,一如昨夜。
交织在他俩间的气息,两者都一样纷乱,可透过彼此的双唇,那淡淡又浅浅的甜意,却又舒适得令人禁不住闭上眼回味再三,在他进一步收拢了双臂时,天都觉得他身上所带来的温暖,远比此刻顶上的日光还令人感到留恋。
半响过后,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地抵着他的额,听着他一个头两个大的沙哑低语。
“我就说吧,这问题真的很严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女娲已出现的消息,即使段重楼与马秋堂有意要隐瞒,仍是俏俏地在地藏中传扬开来。
在得知女娲转世者已出现后,邻近地藏的迷陀域里,不少神子开始与西域的中土子民有小骚动,前往鬼伯国欲朝见女娲的人变多了,神子们甚至要求请女娲收回西域,替已灭的九原国出口气。
马秋堂与段重楼大怒,这根本就是在挑衅孔雀,赶紧全面封锁消息,然而就算是如此,这消息,孔雀仍是知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