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他弯低了身子将一张大黑脸逼向她,“完全不懂得感恩这两字怎么写?”替她打发了这么多票人后,她没一句谢谢,也没一句辛苦了,就只是会嫌他爱多管闲事?
天都也没跟他客气,两手叉着腰与他大眼瞪小眼。
“是你自己要扮英雄的,觉得逞强的话就别来搅和。”打从遇上这些人的头一天起,她就叫他闪边凉快去,少插手她的私事了,偏偏他就是听不懂人话,她又有什么办法?
听完了她的话后,廉贞扬高一眉,忽地以一手捉住她的下颔,抬高了她的脸庞左转转、右看看,接着又把她整个人转过一圈,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将她给打量过一逼。
“你做什么?”她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才想离他远一点时,他又一把握住她的臂膀将她拉回他的跟前与他面对面。
“我只是觉得……”观察了许久后,廉贞犹豫地吐出他的心得。
她纳闷地皱着眉,“觉得什么?”
他毫不掩饰心里的失望,“妳跟上一世时差真多。”虽说转世投胎后,每次都会有些误差和不同点,可他记得以前的她既温柔又善解人意,才不像她这般王女脾气这么大,若不是眼下的她长了张和以前同样的脸庞,他还真以为他找错了妻子。
天都愣了愣,随即放软了嗓音,一手轻搭在他的肩头上笑意盈盈地问。
“难不成你还指望我会是温柔婉约,还小鸟依人的那种女人?”他到底是在期待她些什么?
“嗯……”他抠抠下颔,一脸正经八百的,“那样的话,或许就会顺眼多了。”至少误差不会那么大。
天都立即将笑意一收,只差没赏他一记拳头。
“请你搞清楚、看对人,我叫段天都,不是你以前的妻子。”什么转世投胎全都是他说的,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还指望她像他的妻子?谁有空去加入他的一厢情愿?
廉贞将脸悬至她的面前,还以施恩似的口吻对她说着。
“我当然搞得清楚妳与她的差别,不然妳以为我干嘛这么抬举妳?”若是当年的出云性子就与现下的她一样,就算是圣上下令他也要抗旨拒婚。
抬、举?搞了半天,她还必须为了她这张长得像的脸庞感到感恩才行?
“好……”一肚子怒焰全都能熊烧上来的天都,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际的长剑指向他,“我决定就在今日做完阿尔泰的这单生意。”
他不赏脸地耸耸肩,“省省吧,我又死不了。”
“在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后,我看你还活不活得成。”跃跃欲试的天都,认真地以剑锋瞄准他的头间。
他以两指挪开她的剑锋,“杀了我,谁带妳去找封诰?”虽然说,他是完全不把她的小猫功夫给看在坠袅,只不过老是让她砍着玩也挺吃不消的。
“放心,我会在时限内把他挖出来的……”压根就不指望他的天都,使劲地想自他的指尖抽回自己的剑。
“有人来了。”忽地转首看向身后的他,朝她抬起一掌向她示意。
停住所有动作的天都,在大略听出来者的人数后,不甘不愿地收剑回鞘,并拿出水袖打算一口气解决这一波的旧仇家。
“啧,真麻烦。”不胜其扰的廉贞,在大批人马的脚步声抵达前,低首看了身旁的元凶一眼后,腾出一手直接将准备大展身手的她给扛上肩头。
“你做什么?”整个人倒挂在他肩上的天都,柳眉倒竖地想从他的肩上下来。
“虽然我一点都不想承认妳这只泼猫曾是我的妻子,但很显然的,跟妳比起来,我算是有良心多了,所以纵使我再不愿,我还是得履行一为人夫的责任。”在她不断挣扎时,他刻意以掌心拍拍她的俏臀,并在追兵赶到前提气往枝头上一跃。
火气一古脑地往上冲的天都,在他的大掌牢牢固定在她的臀上不动时,手脚并用地在他身上又踢又打。
“什么人夫的责任?”当他开始以飞快的速度在林间跳来跳去时,她一掌就推歪他的脸,“你少拿金子往自己的脸上贴,快放我下来!”
“别乱动,别……”看不见前路的廉贞,七手八脚的想按住直在他肩上扭来扭去的她,冷不防地,他两手一个没将她抓稳,“啊。”
“你……”从他肩上往下掉的天都,只来得及说出这字指控。
定站在树梢上的廉贞,在她轰轰烈烈地以倒栽葱的姿势一路从树顶掉至树底时,颇为内疚地掩着唇,并在回想起她火爆的脾气后,突然不怎么敢下去瞧瞧她此刻降落的惨况。
只是再怎么不想,他还是得下去面对现实,过了许久才跃下树的他,有先见之明地站在距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面对摔得鼻青脸肿的她,他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地努力绷着张脸,逼自己吐出听起来勉强有点悔意的歉语。
“我不是故意的……”
天都二话不说地月兑下脚上的绣花鞋,使劲地将它扔至他的脸上。
向来就不太会接这种软绵绵的暗器,因此在熟悉的绣花鞋又准准地贴上他脸庞后,对不住她在先的廉贞,只能认命又认分地将它自脸上拿下,他瞄了瞄她,又不识相地再加上一句。
“妳头上还有个鸟巢……”
下一刻,绣花鞋再次准确命中他的脸庞。
海道
迷海三大岛里,岩石和洞窟密布、港边停满战船,素为迷海军武重地的玄武岛,和身为海道商业重镇,港边布满商运与鱼货船只的都灵岛,素来就是海道神子们主要出入的两大岛,相形之下,岛上绿意遍布、花木扶疏,原应是农耕大岛的琉璃岛,原本是颗海道神子们眼中的多彩琉璃,但因人口数远少于另两岛,且在新任岛主波臣上任之后随即废耕,因此近年来,海道神子们逐渐减少往返于琉璃岛,使得本就较为冷清的琉璃岛,近年来更像颗沉寂在迷海里的彩色琉璃。
午后春光正好,站在岸边凝视着迷海海面的波臣,头也不回地问。
“找到海皇的玉座了吗?”
方才率领船队自海上归来的湮澄,湿透的发还沾着海水,掩不住一脸疲惫地跪在她的面前。
“回岛主,尚未……”迷海这么大,这百年来也从没有人能够找到当年海皇沉睡的地点,曾经目睹海皇潜入海中的祖先们找不到,他们这些拚命打捞的后代当然也找不到。
“再找。”波臣毫不犹豫地下令。
花了数月的工夫,不论冬霜晴雨,日日都在海里寻找玉座的湮澄,茫然地抬首望着她的背影,对于她这个命令,心中有着千万个不愿,亦不知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对寻找海皇这事那么执着。
久久没听到他的回复,波臣不耐地回首瞪他一眼,“还不快去?”
“是……”他勉力自地上站起,顶着体力已快透支的身躯,准备再次回到海上,狠下心再对所有奉命潜入海中寻找的部属们下达这道命令。
目送着湮澄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倒下去的背影,与他同样都侍奉于她的松涛,颇为同情地摇首。
“岛主不让他们歇歇吗?”神子也只是人,她是想把他们全都累死在迷海上不成?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她无动于衷地朝他勾勾手指,“东西呢?”
松涛随即自袖中取出那封远自中土送来的信件呈上给她。
“岛主,上头说些什么?”在她阅信时,他边盯着她时而讶异的神情边小声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