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要见他们还需要他们的允许吗?”知道他们是刻意躲在宫内不见他的破浪,下一刻愤然扬起一掌将眼前碍眼的殿门给轰开。
似乎早料到他会来此的月渡者,坐在椅内有些不敢苟同地看着那两扇被他弄坏的殿门。
“怎么你们这些四域将军都是同一副德行?”不肯吃闭门羹就算了,也都不知道门上有门环这玩意吗?
携着满月复不置信来此的破浪,此刻没空也没心情与他们打招呼或是闲聊半句,因此一踏入殿内,他劈头就直接对那两个似早就准备妥当的人喝问。
“陛下当真革了夜色的功名?”
月渡者摊摊两手,“消息都已传出去了不是吗?”不然他又何须十万火急的杀来此地?
“陛下为何这么做?”破浪最不能接受、也最不能相信的就是这一点。
“临阵月兑逃,罪重当斩,陛下已饶她一命了。”面上还带了点困意的日行者,大剌剌地打了个呵欠后,再次把不知已说过几回的罪名说上一回。
“她只是奔丧!”破浪忍不住握拳大吼。
老父死了,她这唯一的女儿奔丧有何不对?竟就为了这等小事革了她的功名?就算是要论罪,那也罪不至死,毕竟天马郡本来就是夜色亲手拿下的,现下不过是还给天宫而已,帝国根本就没有什么损失可言,再者帝国的北域可说都是夜色一手打下的,他们凭什么要她交出兵权和四域将军之首?
“怎么,你这是在替她说情?”月渡者莞尔地绕高了黛眉,“你不是向来与她不和吗?她这一走,四域将军之首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这不正好趁了你的心意?”
他火大地拂掌用力一挥,“就事论事,少跟本王扯些有的没的!”就算他要胜夜色,他也要胜得堂堂正正,而不是以这种捡现成的卑鄙手法!
无视于他两眼怒火的月渡者,巧笑倩兮地抚着颊,刻意在这当头继续为他火上添油。
“功名,她是革定了,且今日她就要被逐出中土。”
在赶回中土的路上,对这事所有来龙去脉都已知情,只差没亲眼所见的破浪,隐忍地看着他俩不但置身事外,还似在落井下石的模样。
“我只想问……在殿上,你们有没有为她说情?”他人不知夜色曾为帝国做过些什么、不为夜色说情不打紧,但这两人,他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霎时,不约而同都封了口的两人,相互交视了一眼,脸上的笑意与睡意皆同时散去。
“有没有?”他阴沉地问。
“没有。”既然他那么坚持要个答案,月渡者索性挺直了背脊回答他。
气得浑身隐隐颤抖的破浪,边朝他们点头边往后退。
“好……”
“慢着。”日行者在他转身欲走前叫住他,“你想上哪?”
破浪愤瞥他一眼,“我要见陛下!”他不相信皇兄会不智的做出这种事,更不信夜色在皇兄的心中全无地位,这等小罪,朝中最具权势的日月二相不肯代夜色赎,那就由他这紫荆王来救!
月渡者把玩着十指,刻意泼他一盆冷水,“就算你入宫也改变不了什么。”
“七年来,她为帝国卖力卖命,做了多少事,你们与我皆心知肚明!”破浪听了干脆把帐都算在他们身上,“她不过只犯了一回错,你们就抹煞她的一切?她不但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这份上,好歹你们也该保她,没想到你们竟见死不救?”
七年,足足七年的光阴,他们四位四域将军尽心尽力的为帝国开疆辟土,并恪尽职守地保卫着陛下的江山,他虽恨夜色的武艺在他之上,也想尽办法想胜她一回,好自她手中夺走第一武将之位,但那是他个人的私情,与帝国全然无关。这七年来,他虽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在夜色的带领下,四域将军迅速取代了六器将军,并将帝国防御的武力推至了一个巅顶,只要有他们四人在,三道要想取回中土将永远是个梦,然而他们却丝毫不惦念夜色的功绩,不顾同袍情谊,非但不保她,还要她由一名堂堂的第一武将,沦为得流刑至迷陀域那种罪人之地的流犯?
要让一个为国流血流汗的武将心寒,也不是用这种手段!
日行者制式地重复着,“她置大军生死于不顾,光这一点,陛下就饶不了她。”
“所以你们这两株墙头草就捡边倒?”
月渡者耸了耸香肩,“在她弃大军前,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会有什么后果,这后果是她选的,我们帮不了她。”
猛然朝他们挥出两掌的破浪,掌印深烙在他俩身旁不远处的殿柱上,他阴狠地朝他们瞇细了黑眸。
“今日,本王算是看清你们了。”亏他以往还以为日月二相在朝中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今日过后,除了四域将军外,他谁再也不信!
被下足马威的日月二相,在看过了殿柱上的掌印后,两人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在破浪的目光下,说出半点愿搭救夜色的字眼。
“你们不救,我救!”心冷的破浪,大声撂完话后,随即拂袖而去。
日行者抬起一手,“破浪……”
“让他去。”月渡者按下他的手,无奈地朝他摇摇头。
大大叹了口气后,日行者满面愁容地将十指埋进发里,将那些没法说出口的话,再次窝藏回月复里。
外头再次飘下的细雪,缓缓地掩盖住了破浪离去的足迹,但在此同时,同样洁白寒冷的细雪,也飘落在孔雀的肩头上。
站在囚车旁的孔雀,一言不发地看着坐在车内面无表情,也不肯看他一眼的夜色。
特意来此见她最后一面的他,自夜半起就一直站在城门处守着她,双目从未离开过她那张一如以往冷若冰霜的脸庞片刻,他侧首望进她的眸子里,在那其中,他找不到半点万念俱灰,或是哀痛逾恒,他只看见空洞,一种令他心痛不已的无尽空洞。
她像是放弃了一切。
就连她自己,也放弃了……
此时此刻,在孔雀的眼中,再也见不着那个名震中土与三道的帝国第一武将,亦看不见只身救父,面对天宫大军,仍是意气飞扬的北域将军,就连他记忆中那个初试啼声,即冷艳地高站在武台上击败所有六器将军,令他从此无法自拔的黄琮之女,也已消失在他的面前。
当时辰已至,准备押着夜色前往迷陀域的押囚官,再也不能等地再次来到孔雀的身旁,想请他让开好让他们能够出发时,孔雀仍是一动也未动,奉圣命不得不起程的押囚宫,依旧在孔雀脸上找不着半分表情后,他深叹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对身后的属下下令。
遭马儿牵动的囚车车轮缓缓转动,见奔向未知未来的囚车起程了,孔雀两手深深紧握的拳心,十指更深陷掌心一分,然而自始至终,坐在车内的夜色,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将军,陛下宣您进宫。”一直守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乐天,在他人的请托下,定上前在他身后轻禀。
身躯彷佛已在雪中化为雕像,两目动也不动,一直看着囚车远去的孔雀,在弥漫的风雪里,渐渐地,再也找不着夜色的身影,喉际因此哽涩得疼痛的他,努力地张大了眼眸,想再将她多留在眼眶里一刻,可无情的风雪不只是在他的眼前带走了她,亦将那两道心碎的轮迹,埋葬在不断落下的新雪中。
“将军。”乐天在他身上都积了一层厚雪时,不忍地再次提醒。
沉重地合上眼睫后,孔雀无言地将身上的大氅一扬,转身定向被绵绵细雪覆盖的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