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空着一颗脑袋,什么都不必去想去思考,而这样,或许她就不会再因此而感到心痛或是难过。
一道挺拔的身影驰近马车的车门,飞帘侧首看着那道映在车窗上的影子,在不断摇动的车子里,她突然觉得那道影子的主人变得好高大魁梧,而只能待在车里的她,与他相比则显得很渺小,她的目光隔着车帘勾勒出她所见的每一寸,试着去忘却他背后的那些身分,张大了眼仔细地看他,在凝视他许久后,她缓缓意识到,他除了曾是个敌人外,他也是个男人。
一个曾与她肌肤相亲,又不肯放开她的男人……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般,隔着他俩的车帘遭他掀起,正巧与他四目相对的飞帘一愕,忙不迭地转过头不看他,破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的反应一会,朝骑在他身侧的金刚弹弹指,在金刚上前后,他在金刚耳畔吩咐了几句,金刚立即策马至最前头去与力士商量,而他,则是侧着身子一把拉开车门,在飞帘还弄不清他要做什么时,飞快地探手向她将她给拖上马。
这辈于头一回乘马车,也是首次骑马的飞帘,一阵天旋地转后,好不容易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以及她离地的高度有多高后,霎时面色苍白地紧捉住他的衣襟。
看她一副活像随时都会被摔下马的恐惧神情,破浪莞尔地问。
“妳不会骑马?”真难得向来软硬都不吃的她也会有弱点。
“神宫里用不着马匹……”她颤抖地把手伸向一旁仍开着的车门,“我、我要和应天在一块……”
破浪淡淡扫了应天一眼,明白他想做什么的应天,随即识相地将车门关起,并轻声吩咐前头的马夫先走。
“应天……”飞帘没想到应天竟就这样弃她不顾。
手中缰绳一扯,将马儿调离小道后,破浪带着她改驰向一旁无铺山道的小山,且还刻意地不伸手去扶坐在他前头的飞帘,被吓得花容失色的飞帘,只能埋首在他的胸前紧抱住他的胸膛不放,而很高兴她主动投怀送抱的破浪,则是悠哉地控制着马儿,缓缓在遍铺了早霜的林子里往高处爬。
口鼻中充斥的,除了林间冬日的萧索气息外,就全是他的气味,避不开,也挥之不去,飞帘不知此刻令她心跳加速的,是身下的马儿还是这片胸膛的主人,虽然她知道这种过于亲近的姿态不妥,但她就是不争气地不敢轻易放开他,在震动的马势中不敢乱动的她,在他愈往山上走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低首看她一眼,自身后拉来大氅覆在她的背后,她在他怀中怔了怔,无言地被他困在他所筑起的小小天地间。
饼了许久,林间的静谧远处,除了马蹄声外,呼啸的风声自她的头顶处传来,在破浪终于停下马时,她狐疑地伸指拨开身上的大氅,透过他拢住她的双臂看向外头。
数座小山就在他们的下方,远处绵延的山峦则势高似要入天,一些远自迷海海面上吹来的风儿在越过它们后,飞奔了老远才抵达她的面上。嗅着几不可闻的海潮味,飞帘怔看着远处在山峦问,仅见得着片点的蓝色大海。
她已经离海道很遥远了……
在很久以前,好象是她仍小的时候吧,她曾有过想要离开迷海,到外界去看一看的念头,可在她长大后,她就渐渐遗忘了这回事,加诸在她身上的责任与身分,也让她没空再想起那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念头,而在那夜跳下迷海时,她也没想过她能因此而真正离开海道,她只以为她定会葬身在迷海里,谁知道,她却在那夜被他给救起,并以另一种不自由的方式离开海道。
从这看着她以往总觉得广阔无边,可现下却仅有一小角可见的迷海,她有种很不真实的则则,那蓝色的小小海泽,像个蓝色的梦一样,就这么被上天置在山峦顶上一隅,诱惑着人们前去,可前去的人们不会知道,这么一去,或许将会成海盗眼中的飞蛾,又或许会成了海上的幸运儿……
“看够了?”任她看了一会后,破浪的声音自她的顶上传来。
她没出声,只是静静凝视着远方不动。
“看够了?”任她看了一会后,破浪的声音自她的顶上传来。
她没出声,只是静静凝视着远方不动。
“就算妳犹有眷恋,我也不会让妳回去的。”他将一手移至她的腰间环住,像在佐证他的话。
“我说过,我不会再回去了。”她淡淡说着。
聆听着她寂寂的语调,破浪将身子往后坐了些,抬起她的下颔看着她那双无处可归的眼眸。
“既然不再回去,那就跟我走。”
飞帘眨了眨眼,看不出此时神色正经的他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这段日子来,任她想破头,她就是不知他留着她做什么,她更不知道他到底要她当个什么样的凡人。
“妳没得选。”他以指轻轻摩挲着她细女敕的下颔,“谁教妳一开始就不要我走?”
“什么?”她有说过这种话?
“那晚,妳对我说不要走。”他低声说着,指尖下传来的绝佳触感,令他的手与眼一般,忍不住在她面上流连不走。
她意外地望着他,“就这样?”就只是因为她说了这句话,所以他便把她给留在身边?
“跟我走,我会给妳一个不同的未来。”像要迷惑她般,勾人心弦的俊容上,出现了令人难以抗拒的笑意。
在那一瞬间,深陷在他嗓音里的飞帘,承认自己因他的提议,而有了想照他的话一试的念头,带点兴奋与刺激的感觉,加快了她心跳的速度,跃跃欲试的她有点想知道,一脸自信的他,能给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未来,但当山顶的冷风抚过她的面颊时,她又自他那似蜘蛛想要捕获猎物,而刻意构筑的蛛网里走了出来。
“我的未来不用你给。”她深吸了口气,试图振作起精神。
“但我非给妳不可。”他的语气里没有让步。
“你说过,在你愿放我之前,我还得在你身边待上一阵子。”飞帘有些头疼地抚着额,“一阵子到底是多久?你何时才愿放了我?”干脆给她一个时限好了,也省得她在那边猜到底还要多久。
破浪顿了顿,“你说呢?”
“你该不会是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放我走吧?”她先往最坏的那个方向猜。
掳获的笑意登时跃上他的唇角,在她犹有不解时,他愉快地应允。
“就如你所愿。”
飞帘怔愣了一会,在发现上当后忙不迭地想改口。
“我并不是——”
破浪一手掩上她的唇,阻止了她接下来欲出口的话语,在她想拉下他的手时,他不语地对她摇摇头,以眼神示意她别再多说一句,她盯着他那充满威胁性的眸子,直视了许久,还是在其中找不到任何转圜的余地时,她没好气地放下手,如他所愿不与他在这话题上又惹毛彼此。
调整了她的坐姿,并将她按靠在胸前后,破浪调过马匹下山,往另一处被薄雪覆盖住的密林走。感觉自己正一步步更加远离海道的飞帘,虽想回头再看一眼,但他却不让,在他加快了马匹的速度时,她闭上眼,用力抱紧他的胸膛。
在规律的马蹄声中,破浪隐约地听见了自他胸口传来,那句充满迷惑的低喃。
“告诉我,你捍卫的是什么?”
“陛下,与他的百姓。”他放慢了马儿的速度,顺势把问题扔回她的身上,“妳捍卫的是什么?”
侧脸靠在他胸前的飞帘,脑海里晃过了一张张人们的脸庞,可是在那曾经让她不惜一切的人们中,她却找不到一张可以令她重回以往生活,和继续以风神身分努力下去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