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不变应万变的花咏,捺着性子陪着他们沉默,半晌,在马秋堂身后等得不耐烦的人们,伸手朝他推了推,马秋堂这才不情不愿地启口。
“花咏,我想让妳见个人。”
“谁?”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还不能确定。”一堆男人在马秋堂的身后直接代答。
“噢……”她讷讷地应着,不懂他们的表情怎么都这么古怪。
“慢着,还是让她心里有个谱较好吧?”药王不同意地摇首,总觉得让她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去,对她来说未免太突然了点。
马秋堂想想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可他还是只肯把话说一半。
“段重楼回来了。”
“然后?”花咏眨眨眼,从没看过他说话说得这么不干脆过。
他老大不高兴地撇过脸,“段重楼还带回了个女娲。”
“女娲?”花咏瞠大眼眸,惊愕得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
“应该说,这女人很可能是女娲。”他飞快地伸出一掌扶稳她,“段重楼要妳帮他认一认,看他是否真找对人。”
自花咏出现后,他对女娲这两字即敏感得很,又或者该说,原应是他尊敬对象的女娲,成了他嫉妒的对象,因此无论此人是真是假,他都不太愿让此人出现在花咏的面前,可事关地藏,他不得不同意段重楼的请求,让她亲自出马去认一认。
真的……找到了?
来得太意外的消息,令花咏有种不真实且难以置信的感觉,按理说,她应当是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听见这消息的,她也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再见到女娲,可不知怎地,此刻的她有种踩在云端上,难以落实的感觉。
“花咏?”马秋堂拍拍她的脸颊,觉得她看上去气色并不是很好。
“好,我这就去……”她不住地点头,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身上的衣裳。
马秋堂皱着眉,“妳不必勉强。”
“不,我也想见见她……”期待的心情盖过了震惊,她深吸口气,微笑地挽着他的手,边往外走边问:“她在转世后叫什么名字?”
“纺月。”
来到百年的世界后,她曾想象过,转世的女娲可能会是什么模样,在历经转世之后,从前那个她熟悉的女娲,应当容貌已改,性子也可能不会再像从前了,又或许,可能只是个拥有些前世记忆的普通女子,可是当花咏来到大殿上,自远处见着了那张熟悉的脸庞之后,立即推翻她先前所想象的种种。
坐在客座上的女子,有着一张她作梦也忘不掉的面容,甚至无论是当年女娲习惯性的坐姿,或是举手投足的一个小动作,也都与眼前的女子相同,一步步朝那个名叫纺月的女子靠近,花咏难以相信地瞧着纺月,浑身抖索难止,她难以自禁地以两手掩着唇,泪水频频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花咏,妳不认得我了吗?”纺月见她一直站在自己跟前发呆时,微偏着螓首,笑看着她。
当那相似的声音抵达她的耳里时,花咏激动得眼眶中的泪水差点滑下,可是……
这怎么可能?
丝丝理智溜回她的心中,她压回泪意,振作起精神仔细地瞧着这个长相与女娲十分相似的女子。她承认,纺月的确是很像女娲,可转世后的女娲,还可能与上辈子这么相似吗?所谓的转世,并不是完完整整地保留着前世,而是拥有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她记得当年的女娲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花咏?”纺月不解地看她边摇首边往后退了几步,直至她退至马秋堂的身旁,并两手捉紧了马秋堂的手臂。
“能否……请教妳几个问题?”在握住马秋堂之后,花咏像是得到了一些勇气般,试探地问着眼前人。
纺月绽出迷人的笑意,大方地朝她颔首。
“当年,妳在将我封印时,曾对我说过什么?”
“我要妳保护冥斧的主人。”她沉稳地答道。
“还有呢?”这事在她说过后,全地藏的人都知道,但她从没对地藏人说过的部分呢?
纺月蹙着黛眉,很努力地回想好一阵后,无奈地轻吁了口气。
“我记不起了。”
“我们四姊妹中,谁最爱哭?”花咏锲而不舍地再问些他人不知道的小事。
“絮咏。”她含笑地说着,眼中似抹上了回忆。
“当年两界之战开战前,神子们逃来女娲宫找妳出兵时,妳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忘了当年我曾说过些什么……”她抚额轻叹,“转世后,我不是每件事都还能清楚记得的。”
听完她的说法,花咏无意识地将十指紧紧抓陷至马秋堂的手臂里。感觉到她异状的马秋堂,在她开始发抖时,发觉她在颤抖中正隐隐拉着他的衣袖,似在向他求救,他低首看着她的眸子,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片慌乱。
“她是不是女娲?”负责找人回来的段重楼,等不及想知道自己找回来的人究竟是不是真。
“花咏,她是不是?”一殿急着想知道的人们,在段重楼开口后纷纷跟进追问。
她苍白着脸,“我……我有点不舒服……”
马秋堂立即将她扶抱至怀中,让她埋首在他怀里不必面对他们后,再抬首向众人解释。
“前阵子她受过伤,身子尚未复元。今日就暂且到此为止,先让她歇歇吧。”
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的众人,在失望之余,因马秋堂都已开口了,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自始至终都站在纺月身后的牧瑞迟,却在这时开口。
“慢着!”
早就注意到他存在的马秋堂,冷冷回首瞥他一眼。
“那女娲怎么办?”牧瑞迟指着前头的纺月问。
“女娲?”马秋堂的冷眸闪了闪,“她是真是假,尚待定论。”
“那就叫那个婢女快点把她认出来!”仿佛像充满把握似的,牧瑞迟很坚持要他怀中的花咏来证明纺月的身分。
“认出来后呢?倘若她是真女娲,那又如何?”都说过女娲只是个精神象征了,去寻找她的目的,不过是想团结地藏的神子,有没有女娲的存在,对地藏的影响有很大吗?
“我要你退位。”一直都不多话的纺月,冷不防地代替牧瑞迟应道,此话一出,登时吓坏了殿上的众人。
马秋堂意外地绕高了两眉,“退位?”
牧瑞迟振振有词地接口,“地藏本就是属于女娲的,她若想要回她一手建立的黄泉国,有何不对?”
“若她是假呢?”不觉得自己立场有受到半分威胁的马秋堂,语调闲适地再问,口气也与牧瑞迟一样有把握。
抽气声再次在殿上响起,众人讷讷地看着对峙的两造,不明白原本是件美事,却怎会落到此等局面。
“此事待她验明正身后再说吧。”马秋堂独断地下了结论,在带着花咏离殿时,朝一旁扬手,“乾竺,安顿好贵客。”
“是。”
藉马秋堂来逃避的花咏,在马秋堂带她回到她的房里,并将门扇关上后,立刻离开他的怀抱,在屋内踱来踱去。
“我分不出……”她一手抚着额,脑际轰轰乱成一片。“我真的分不出,我不知她究竟是真是假……”问那个纺月的话里,有的纺月答得出来,可答不出的却都推到记不得这三字上头,明明看上去和感觉上,这个自称女娲的纺月都像是女娲,可她就是觉得有股不对劲的感觉,令她迟迟无法承认是真是假。
“不要紧的。”马秋堂皱眉地看她慌乱的模样。
“怎么不要紧?”她仍是心慌慌地在屋内不停地走着。“每个人都等着我说是与不是,我要怎么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