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所知的黄泉国。
风声中,杂乱的脚步声停在她的身后,脑际一片空白的花咏,双目无神地回首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她的两脚,在他们的目光下开始往宫阁的宫栏处退去。
“妳别伯,我们不会伤害妳的……”幽泉边喘着气边向她解释。
乾竺直向她招手,“对对对,有话咱们可以慢慢说,妳先过来,别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然而她却听不见、看不见他们,焰泽似的发丝飞掠过她的脸庞,那些她方清醒时忆不起的记忆,在这当头,也不管她愿不愿意,能不能接受,像幅绘卷般地在她脑海中摊展开来,逼痛心疾首的她一一过目。
她想起来了,在女娲即将率众开战的前夕,她们四姊妹被带至黄泉国的地底晶林中,女娲将手中的神器交给她,并对她下了令,而后她们不顾她的声声哭求,任女娲强行将她封印,并施法令她永远的离开了她们……
她凄恻地摇首,“这不是真的……”
是的,这一切只是个谎言,她并未醒来,她仍在她的噩梦中尚未苏醒,一定是的,因这不是属于她的世界,她不能留在这,她必须找到女娲,找到那些未来得及与她告别的姊姊……
只是,她们在哪儿呢?
四下寻找的她,跨过宫栏,在风中仰起脸庞,急切地想找到那条回家的路。
“别跳,别跳呀……”慢一步赶到的药王扯大了嗓门,“快拉住她!”
飞快扑上前的众人,在指尖碰触到她的衣袖前,她已一跃而下,众人的惊呼声未止,一抹熟悉的身影飞快地自底下另一处的宫廊上跃出,准确地在空中截住她,他在接到人后,两脚在屋檐上一顿,借力再跃至下方的另一座宫廊上。
“妳说女娲命妳守护冥斧,妳不顾那对冥斧了吗?”不善沟通,只善行动的马秋堂,在站稳后问着怀中的女人。
花咏茫茫然地抬首,首次在这陌生的世界里见着了唯一一张熟悉的脸庞,是那张在她梦中清晰无比,一模一样的脸庞。
她怔愕地看着他,“我见过你……”
马秋堂愣了愣,随即想起当时在地底,似乎曾见她张开眼看过他一眼。
“你在我的梦里。”她喃喃低语,伸手轻触他的脸庞,像是想证实他的真伪。
“是我拿走了冥斧。”他徐声解释,一下子将她的梦打醒。
指尖触及他的温度后,花咏这才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梦,并在他的话里,明白了继女娲之后,是谁成为冥斧新一任的主人。
“你是谁?”她想退开,但他却紧揽着她的腰不放,令她无可避免地直视着他。
“马秋堂。”
“大人,天宫的使者来了。”
次日清晨,接待完突然造访的贵宾后,幽泉来向身兼宰相的药王通报时,一进议室厅里,他首先见着的就是一屋子乱成一团的人们,与扮着一张大黑脸吓人的药王。
“来这做啥?”心情恶劣的药王,边问边把烟圈吐至他的脸上。
“他们……咳,他们有要事与王上相谈。”他咳了咳,在药王又吞云吐雾前赶紧把口鼻掩上。
药王回头看了眼坐在桌畔边等消息,边沉默地盯着神器沉思的马秋堂,接着想也不想地就代马秋堂回绝。
“王上无暇。”
幽泉为难地皱着眉,“但……”难得天宫的人愿意打破成见来地藏,还主动拉段要与王上商谈,若是错过这回机会,恐怕就不会再有下回了。
“照办就是,没什么但不但的。”他烦躁地挥手赶人。
“天宫的使者也说了,王上若无暇,请药王大人——”
为了个女人已经一整夜没睡的药王,在他还没把话说完即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将泛满血丝的双眼直戳向无辜的他。
“你没见你家大人正和王上忙着找人吗?”为了那个平空消失的女人,他不但已将整座王宫给翻过一逼,还派人在地都里四处寻找,偏偏就是不知她到底上哪去了。
“找谁?”处于状况外的幽泉咽了咽口水,有些怕怕地看着张牙舞爪的他。
“还不就那尊咱们地藏的先祖?”也不知那个睡了百年的女人究竟在搞哪门子的鬼,他家表弟好心好意的把她自地底弄出来,结果她在睡醒后,先是给他们来个跳楼,以为安抚了她的情绪后,她连个谢字都没有,下一步就是趁夜给他们搞失踪。
“花咏不见了?”他呆愣了一下。
“你没见着现下全宫上下的人都在找她吗?”药王愈吼嗓门愈大。
“那……”无端端挨轰的幽泉,好不委屈地再把问号奉上,“那天宫的人怎么办?”
“那尊被长老们供起来拜的先祖都还没找着,谁有空去管天宫想谈些什么?”懒得再多废话的药王,干脆两手扳过他的肩,再火爆地一脚将他踢出门外,“去告诉他们,本大人没空,叫他们改日再来!”
比起年纪长他一截,却还是毛毛躁躁的药王,马秋堂就显得较为沉稳从容。
“冷静点。”他的坏毛病就是心情一下好就踢人。
药王抓着发,“怎么冷静?那女人可是咱们黄泉国的国宝啊,你以为这种国宝是你随随便便在地底挖一挖就找得到的吗?”为了那个女人,他已经被那票长老结结实实地骂了一整夜,要是真找不到这个女娲时代硕果仅存的女人,他打哪去给长老们另找一个先祖?
“王上。”就在药王又开始鬼吼鬼叫时,被马秋堂派出宫的乾竺已回到他跟前回报。
“如何?”
“启禀王上,她没通关……”乾竺边说边抹去一头的大汗,“东南西北四个关口和八条水道道口,同样都没有她的踪影。”
马秋堂听了不禁竖紧眉心,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初醒乍到的女人,如何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间消失在他的地盘上,让他翻遍了整个地都找不着,她是生了翅不成?
乾竺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我在想,她该不会……”
“直说无妨。”马秋堂朝他颔首示意。
“她不会是到地上去了吧?”既然地底找不到,那地上呢?到目前为止都没人去地上找过。
“怎么上去?”药王头一个反驳他的话。“通往地面的国门重有百斤,别说个女人,就连咱们这些大男人也要数人才能打开,更何况还有重兵固守在门前,就算她没走国门,自关口或水道走,那也早被人给拦下了。”
“这……”乾竺搔搔发,把话全都吞回肚子去。
然而马秋堂却在听了他的话后,怀疑地起身走至窗边,抬首看着宫顶上为让地面上的目光能够照射下来,而开凿的一座座天井。
他朝后勾勾指,“药王。”
不明就里的药王走至他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随他一道看去,赫然发现,宫殿某一角的宫顶,与天井的距离约莫只有数十丈。
药王僵硬地扯着唇角,“你说笑的是吧?”就算能从天井出去,可这么远的距离,寻常人根本就不可能跳得上去。
“我有那个心情吗?”马秋堂横他一眼,转身问向乾竺,“史册上可有记载她的故乡在哪?”
“等等……”乾竺连忙冲至桌畔,手忙脚乱地在书册里东翻西找。
药王瞄了瞄马秋堂,“你肯定她会去那?”
“按常理推断,她应该会去。”将心比心,换作是他的话,他也会这么做,至少他会亲自去证实一番,才会命自己相信。
“她的故乡在罗布陀!”埋首在书堆里的乾竺兴奋地大叫,张亮了一双眼看向马秋堂,“王上,那里距我国只有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