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七盏灯全灭了后你就会知道。”虽然说出的话很残酷,但无酒看她的眼神,却温柔似水。
灯灭?
你可知在灯灭之后,我会有何后果?
她猛然忆起当初她来找晴空时,晴空还以为她是无酒派来的人,并问她……难道那时候晴空就已经知道,当七灯全灭后他会有什么下场?既然明知她会为他带来什么,他为何还愿让她留下?
只是因为她想知道答案,所以……晴空就冒险成全她?
“我并不知道……”她浑身泛过一阵冷颤,如受惊吓地想退至一旁,在无酒一把拉住她时,她恳求地握住他的手臂,“无酒,我收回我的愿望,我再也不想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他徐徐轻抚著她的面颊,“这可不行,游戏既已起了头,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无酒……”她焦急地想让他改变心意。
低首看著她无私的眼眸,无酒忍不住将她纳进怀里,轻声安抚著她。
“日后,你会好好的待在人间,抛开过往,重新活出一段新的人生。我让你还魂,为的就是希望你能得到你从没有得到过的那些。”两千年前当晴空认识她时,他便已知道她的存在,他默然地看著她哭过、爱过和死去,再次让她回到晴空的身边,除了她是对付晴空唯一的利器之外,他是真的很希望能将晴空不能给她的,在还魂后全都由他来补偿给她。
低沉的声音里泛满了心疼,晚照不解地推开他的胸膛。
“为何你要待我这么好?”在提到晴空时,他眼中的杀意根本就掩不住,可他对她时却又像换了个人似的。
“因你值得我怜惜。”
晚照看著他的眼,总算明白这份独独对她才有的温柔是从何而来。
“不过……”无酒抬起她的下颔,眼底闪烁著决心,“你的心底,似乎已经又有了一个晴空。”他还以为在她死过一回后,她不再犯同样的错,看样子,这回他得亲自来修正错误才行。
“无酒,我——”
他将指尖一转,按在她拒绝的唇上,“你记得,我不是个会轻易死心的男人,我等你改变心意。”
唇上冰冷的寒意封住她所有的抗拒,看著他脸上那份成竹在胸势在必得的模样,晚照抖索著身子,像一脚踏进了深渊里,想要动弹却又挣月兑不得。
“出来。”这时,晴空的声音在禅堂外响起。
晚照倏然转首看向什么都已听见的他,然而晴空却不望她一眼,只是站在门边等著无酒,无酒不甘不愿地回首,迎上晴空那双满怀妒意的眼眸,他怔了怔,随后开心地走向门边。
“可惜,那七盏灯里少了盏护灯。”无酒压低音量啧啧有声地摇首,继而笑睨著隐藏不住情绪的他,“眼神不要这么凶嘛,否则我会以为你又想破戒了。”
晴空在他一步下长廊后,立即站在廊上想拉起门扉,但无酒却一把将它按住。
“我想你应该已经想起第一世了。”无酒凑在他的身旁亲切问:“如何?还感激我吧?”
“马上给我走。”
无酒得意地扬高唇角,“你放心,在你死后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这一回,就由我来顶替你的位置,相信她不久后定会忘了你。”
晴空转过眼眸,“再不走,你会化为一堆灰烬。”
无酒笑笑地拍著他的肩头提醒,“你可千万要把持住呀,不然最后一盏灯,就要灭了喔。”
“你要上哪?”
无酒走后的当夜,不出晴空所料,晚照在知道那些不该知道的事后,下一步即是想离开他,不想他因她而发生任何憾事。
“离开这里。”她瞧著守在门边等人的他一眼。
晴空一掌拦下她,“你把无酒的话当真?”
“那是假的吗?”她将话扔回他的身上。
他没有回答,而他的沉默,令晚照不得不承认无酒所说是真。
“别走。”真也好,假也好,他并不在意生死,他只想知道,真正当个人,是什么滋味。
聆听著他的挽留,晚照更加觉得自己很自私。
自遇见他后,她就像株攀梦的菟丝,伸长了细蔓攀附在晴空的身上,任风雨由他这棵大树去挡,她这株自私的菟丝则安心地在他的领域里恣长,她一心只想捉住这片可以令她觉得人世是如此温暖的胸膛,却从没有替晴空设想过,遭她缠住的晴空,是否因此被她困住了,又是否得为她而牺牲些什么。
或者是,令她成了他的弱点,得为她付出生命。
“你曾说过,我若要离开,你不会拦我的。”她拿出他曾说过的话,冷冷的艳容上,找不到任何可挽留的余地。
他不疾不徐地问:“你的心愿已了?”当初他可是加了这句话在先。
她撇过脸,“我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在你走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事,可以听完再走吗?”晴空在她走前,再次留住她的脚步。
“什么事?”
他若无其事地问:“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在那棵梧桐树上,究竟刻了什么字?”
晚照随即被转移了注意力,不知已踏入他所布下的陷阱。
“刻了些什么?”他不提她还真忘了这件事。
“分刻了两行小字。”晴空一步步地将她诱入他的痛苦深渊,“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爱至尽头,生死相守。”
情誓?
他淡淡再述,“一行,是我刻的,另一行,是你。”
不在意料中的答案,令晚照脑际一片空白。
“什么……”
“这是你我当年亲手刻下的誓书。”他努力捺下心中的激荡,将她不愿知道的事实告诉她,“你生前最后一段日子里,所遇见的人就是我。”
生当复来归,两千年后,她真的依照她的誓言回到他身边了,可这两千年来,他没有实现他的誓言记住她,没有相思、没有牵挂,他彻彻底底的遗忘了她,他们也没有做到生死相守,而他们的爱,却如誓言般地在两千年前真走到了尽头……
阴阳两隔的尽头。
她颤著声,“我们……曾相爱过?”
“对。”
可晚照却觉得不只是这样,她总认为在这后头似藏了个令她战栗的答案,她明明就是不想追问的,却又忍不住想知道。
“我是怎么死的?”在来得及反悔前,她已把话问出口。
晴空顿了顿,很不愿又去回想那段他说不出口的往事一回,这时的他有些懊悔,懊悔自己为何要向她坦白,其实他大可将它一直埋在心底的,可他知道,秘密终究有被揭穿的一日,今日不告诉她,他怕往后再没机会得到她的原谅,或是……她的后悔。
他盯著她的眼眸,逼自己面对,“当年我头一回来人间历劫转世,佛界为了不让你来坏我修行,故命宿鸟出手,令你命丧在戒棍之下。宿鸟在你死后,将你交给鬼后,要鬼后将你打入无间地狱,让你永不能再返人世,再不能来使我受劫。”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般,刺耳的声音将她双耳扎得疼痛,再不能听见其他声音,她张开嘴试著想呼吸,可每一口进到肺里的都是一种痛,她必须绷紧身子、蓄满力气才能够抵抗它,但,晴空清澈的双眼却像面真实的镜子,紧紧跟随著她不让她逃避。
“我不信……”晚照茫然地看向四周,手足无措的频往后退,甚想就这么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为了我,你枉受两千年日夜无间之苦。”看著她欲哭无泪的模样,他的心,在淌血。
她捂住两耳,“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