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解开心中之谜的轩辕岳,在这刻,不知自己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这个现实,更不知,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皇甫迟过去为人问所做的一切,只是他不明白,皇甫迟为何要站在人间这一边?既是修罗,又怎会对人间怀有守护之心,甚至是不择手段?
“师弟……”不忍看他如此,一直瞒著他的燕吹笛试著出声。
“这事你早就知道?”他茫然地问。
在燕吹笛收声不语时,藏冬好心地替他开口,“这小子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他怕你伤心。”
轩辕岳颓坐在椅上,总算知道当年燕吹笛为何不顾他的挽留也要离开师门。
“你就是因此而离开师门?”他若不走,想必皇甫迟为了封口也定会杀了他。
藏冬笑咧著嘴,在此时另抖出八卦,“才不只这样,他离开师门有一半是因你——”
脸色铁青的燕吹笛,随即以一巴掌合上他的嘴。
“你究竟还想不想我帮忙?”他用力扯过这个嘴大的闲神,低声在他耳边撂话,“赶快办完你的正事,再多说废话,我马上就抽腿走人!”
“是是是……”不敢在这时得罪他的藏冬,速速转首向轩辕岳说起来龙去脉,“事情是这样的,六位修罗里,其中一个叫无酒的对晴空施了法,若晴空不能在七盏灯全灭之前破解无酒的法术,晴空这回很可能会玩完。”
“晴空不能解吗?”轩辕岳勉强回神。
“他没法子。”藏冬深吁了口气,“这得要同是修罗者才解得开。”
他转眼看向燕吹笛,“师兄,你怎不去找师父解?”
燕吹笛没好气地顶回去,“你想让他宰了我吗?”那只老妖怪每见他一次就砍他一次,他又不是嫌命太长。
“假若……”轩辕岳还是弄不清事情的严重性。“假若晴空死了,人间会如何?”
藏冬啧啧有声地摇首,“一旦晴空死了,无酒下一步可能就找来其他五位修罗,人间若无晴空,决计抵挡不住六位修罗齐攻,到时修罗道将在人间君临天下。”
“佛界难道不出手?”轩辕岳皱著眉。
他懒懒提醒,“佛界不杀生,记得吗?”
“晴空就可以?”
“为神之器,晴空早破了戒不说,况且他这名圣徒的使命,本就是按佛界的意思助鬼界并吞修罗道。”藏冬再抖出晴空的秘密。“晴空之所以转生来人间,一是因他本身的私心,二则是因佛界指派他来镇住六位修罗。”
“佛界赋予他杀生的特权,好让佛界可置身事外?”听了半天,燕吹笛已大抵模清佛界刻意将晴空摆在人间的原因。
藏冬模模鼻子,“可以这么说。”反正……手段不就是这么玩的?
燕吹笛一脸不届,“又是一票自私自利的家伙……”
“好了,既然你们已经了解这个重责大任了,那么你们这对师兄弟就快出发吧。”把事情全都交代清楚后,藏冬站直身子一左一右地拉来他俩。
“我们?”他们异口同声的问。
“你们不会认为只你们其中一人就摆得平无相吧?”藏冬左弹弹这个的鼻尖,右敲敲那个的额头。“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修罗,想要有点胜算的话,当然就得两个一块去。”也不知道到时这两个加起来究竟打不打得过无相呢。
“那你呢?”他俩冷冷看著置身事外的他。
“我另有要事。”藏冬忙碌地朝他们挥著手,“就这样,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莫名其妙多了件得插手去管的闲事,使得他的西域修行之行又要往后拖延,站在原地目送藏冬一溜烟跑走的轩辕岳,有些无奈地看向身旁的自家师兄。
“师兄,许久不见你了。”他的口气很温和也很诚恳,一半是为先前自己的暴行忏悔,一半是想藉此挽回师兄弟间的感情。
燕吹笛僵硬地转过头,“是……是啊。”
“这阵子你都在做什么?”他关心地问。
“那还用说?当然是炼丹——”没设防就冲出口的话,马上就让燕吹笛后悔莫及。
“是吗?”轩辕岳当下说翻脸就翻脸。
“没!我什么都没说也没做!”燕吹笛白著脸,捂著嘴不断往后退。
“炼什么丹?”轩辕岳微笑地扳著十指。
“我可不可以不说实话?”早被打到浑身无一处不是伤的燕家老兄,心生恐惧地问向这个每次都手下不留情的师弟。
“又是炼来要给我吃的?”他开始挽起两袖。
“那个……”燕吹笛边扬起一手阻止他,边不断转首四下找路逃生。“慢、慢著,师弟,你先听我说……”
轩辕岳冷冷地扬高下颔,“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都说好这回不打人的嘛!”在熟悉的金刚印朝他飞来前,这是燕吹笛唯一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在阴间过了近两千年的日子后,再次重回人间,并与人间之人做同样的事、走同样的路、晒同样的日光,晚照这才发觉身处在晴空的居处之时,晴空已十分为她这个方还魂的女鬼体贴著想。
虽未至夏日,但正午的日照对她来说太过毒辣猛烈,她甚至觉得体内那条好不容易才返回这个身躯里的魂魄,都快因此而被晒化于无。
带著她走过两个城镇之后,晴空也发觉了她的不适,可出了城后,就很难找到供她暂歇的旅店或是民家,在这条官道之上,仅有一座香火鼎盛、用达官贵人的供奉金修建得金碧辉煌的佛寺。
在他上前与守在寺外的小沙弥交涉过后,他才想带著晚照入寺暂歇,却见晚照似见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般,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踏进一步。
他关心地弯,“怎么了?”
“我不想进去……”极力想忍住颤抖的晚照,两手用力捉紧了肩上的布包,可泛上心头的寒意却让她四肢不住地打颤。
“你需要休息。”瞧瞧她,面色苍白的跟纸一样,想必还魂没有多久的她,定还不能接受过多的日照。
“我不进去……我讨厌佛门之地……”她的声音充满恐惧,不断朝他摇首。
“晚照。”晴空执起她冰凉的小手,哄劝地道:“你累了,你得歇歇才行。”
“别碰我!”她忍不住放声大叫,使劲挥开他的手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晴空怔站在原地,看著急急逃离此地的她,不顾虚弱的双脚几次差点踏不稳而跌跤,还跌跌撞撞地碰著了许多不明所以的路人,为此,疑问不禁泛上晴空的心头。这些日子与她相处以来,在白日,她一直都是个柔顺开朗的女子,从没大声对他说过一句话,也总是对他百依百顺从没顶撞过他半回,在这日前,他更没见她这么激烈地反抗过什么。
她在怕什么?
晴空回首看向身后这座巍峨的佛寺。
后来,他是在远处的河边找到她的。他悄声走近,不想又吓著了她,他走至她身旁看著似已较平静的她,而她只是不说话地迳看著潺潺的河水。
在看她许久后,晴空微眯著眼,发现临水而站的她,水中的倒影和她脸上的神情略有不同,就像是白日与夜晚的晚照同时出现了般,但相同的是,在那两双眼睛里,都偷偷藏著他以往没察觉的东西。
他仔细地瞧著她写满心事的眼瞳,在那其中,他不只找著了先前的恐惧,还有委屈与悲伤。
“生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他挽起她冰凉的手,边带她走向河边的柳树丛边问。
“都记得……”照晚像失了所有力气般,声音显得很单调,“我只忘了死前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