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相当不以为然,“凭你?”
“不只是凭我,还有你前世的债。”若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他哪会轻易来找这个佛界的圣徒?
“债?”
“还记得你转世来人间的第一世吗?”他好心地提醒,“没有丝毫记忆是不是?”
晴空不自觉地沉下了脸。
“你会不记得,是因有人将它洗去了。”对他第一世的事知悉甚详的无酒,刻意将部分的秘辛透露给他知道。
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有把柄被人捉在手上,心头感觉不是很舒服的晴空再次瞪向他,“这与你来此何关?”
“当年你选择来人间历劫七七四十九,欲转世四十九回,可你不知,你连第一劫都差点渡不过,若非当年有人帮你,你不是早入了魔道就是神形俱灭……”无酒说著说著,刻意回头睨他一眼,“这一回,我看还有谁帮得了你。”
“你在说什么?”他紧蹙著眉心,这事他完全被蒙在鼓里。
“难道佛界都没告诉你?”无酒怔愕了一会,接著无法自抑地笑了起来,“真不愧是佛界的作风。”
“他们瞒著我什么?”
“这个嘛……”无酒朝他眨眨眼,转身扬起衣袖,“答案就由你自己慢慢去找出来吧。”
“慢著。”丢了个谜团就想走?
无酒愉快地朝他挥挥手,“看在咱们是旧识的份上,当灯灭了之后,我会来为你收尸的!”
冬日之梅已随雪落尽,园子里恢复一派绿意,那株生长得格外高大的桃树,朵朵花苞正在枝头上期待绽放。
将园子打扫过一回的晴空,站在树下仰看著这株照料得当,正准备迎接春天的桃树,心中漾满了安慰,在他转身准备走向厨房之时,一朵早开的桃花,缓缓飘落在他的面前。
他以手盛住那朵迫不及待的花儿,笑了笑,顺手将它收进袖里,大步走出园子来到厨房,将那些已凉的豆腐装进桶里,只是不过一会儿,他突然满面疑惑地看向一旁,看著那名不声不响溜进他家的客人,正在他家东嗅嗅西找找。
“你在做什么?”这家伙由神变成了狗吗?
模进晴空的宅里,藏冬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挖豆腐来填填肚子的,可自他两脚踏进屋内,一股令他觉得既熟悉更觉得反感的味道,就一直让他不断起鸡皮疙瘩。
“你家……似乎有怪东西。”在确定了反感来源的方向后,藏冬一手指向禅堂的方向。
“前阵子无酒来过。”晴空笑笑地告诉他正确解答。
“无酒?”老冤家的名字一进耳,藏冬非但笑不出来,还挂了一张比先前更臭的脸。
“他带来了七盏灯。”将袖里的桃花摆在藏冬的头上柔和屋内的画面后,晴空挽起两袖,去一旁取来扁担,将它套入绳里。
他一脸阴沉,“有何用处?”
“杀我之用。”无酒是这么说的。
藏冬当下不客气地自鼻孔里蹭出两口气。
“就凭那小子?”那个几千年来都窝在须弥山苦修的无酒修过头啦?想找晴空单挑,他是修到连脑袋都坏了不成?
“无酒这回可是很有把握的。”这么不给面子?他倒是很期待那七盏灯真能变出个什么花样来呢。
“无酒那家伙若有把握,就不会连输我几千年了。”藏冬不屑地低哼。在心中那份危机感解除后,他一转脚跟,自动自发地在屋里找来木碗和木杓,动作熟稔地自桶里挖来一碗的豆腐。
晴空默然地看著这位不把主人看在眼里的客人,在下一刻又是形象全无地坐在桌边大啖起他今日要卖的豆腐。
“藏冬。”他也在一旁坐下。“你记得我来人间第一世的事吗?”
“干啥问这个?”豆腐塞满口的藏冬,脸上的表情似是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吓了一跳。
“自我来到人间后,每一世的种种我都记得很清楚,唯独第一世的事全遭我忘了。”晴空留意他的异样一会,一手指著自己的额际,“我想知道那一世究竟发生过什么,以及我为何会没有那世的记忆。”他不得不承认,那夜无酒的话,他深感介意,也兴起了一探究竟的兴致。
看著晴空认真的模样,藏冬想了想,守口如瓶地丢下一句。
“我不能答。”
晴空微扬起唇角,“你知道。”
“对。”他撇撇嘴,迳自埋首在碗里努力吃豆腐。
在藏冬又想去挖另一碗豆腐时,晴空一手按下他,微侧著脸读起他似藏了什么的双眼,不一会,晴空又将目光落至他的胸坎上。
“少来,你从我这挖不出答案的。”不吃这套的藏冬,以碗护著胸口不让他看地往旁一跳,“真想知道的话,去问佛界。”他该去找佛界那些没胆认帐的家伙才是。
“他们不会告诉我。”晴空无奈地摇首,很清楚在他为神之器得罪了佛界之后,现下的他已成了佛界的大罪人。
“那就别知道。”太好了,这下谁都不用说。
晴空在他又想去挖豆腐再次按住他的肩,藏冬有些不耐地瞪向他,而晴空只是抬起手要他先缓一缓,边瞧著藏冬有点惨烈的脸色边问。
“你今日来这只是又想吃豆腐?”怎么一个冬日没见,他就把自己搞得一脸惨相?
“我是来赏花和借住的。”这才想到自己的问题也烦恼不完,藏冬神色顿时一黯,百般哀怨地垂下颈子。
“借住?”他在灵山上的家不要了?
他可怜兮兮地扁著嘴,“我的窝给人抢了……”
“谁?”
“轩辕岳。”那个野蛮人,既粗鲁又凶暴,脾气更是硬得完全不听别人的解释,燕家小子的眼睛究竟是长哪去了?
晴空百思不解,“为何他要抢你的窝?”
说到这,被迫搬家避那对师兄弟的藏冬,就有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气,他大剌剌地往桌上一趴,万分后悔地两手抓著发。
“他要炼丹……”燕家小子的事关他什么事啊?从头到尾他不过是帮凶而已,偏偏姓轩辕的就是两耳听不进,硬是要他连带负责,一脚把他踹出家门不说,还派众多式神在他家后院盖了座丹房。
“噗——”晴空忍不住失笑出声,莞尔地挑高了两眉,“那对师兄弟都在炼?”现下热中炼丹的不只燕吹笛一人了。
藏冬瞪他一眼,“是都『还』在炼。”
晴空愈听愈觉得好笑,“你认为哪个会先炼出来?”
“谁知道?”他朝天翻了个白眼,“都因黄泉躲回妖界避风头去了,轩辕岳目前还在设法找出黄泉究竟是给了什么药引好对症下药,而燕家小子则是还在不可能中求一个可能。”比快的话,被炸惯了的燕家小子肯定比他的师弟快,但比成功的可能性的话,炼丹技术一流的轩辕岳,胜面绝对比他家师兄大。
“你不去劝劝他们?”晴空一手掩著嘴,有些担心这对已翻脸的师兄弟,会不会迟早都一块被炸上天。
藏冬消受不起地指著有一块明显淤青的脸颊,和旧创未愈的胸口。
“你想让我再各挨一回金刚拳和七星大法吗?”一个才开门就又迁怒地赏给他莫名其妙的一拳,另一个,则是看到他的脸后,二话不说的给他来个七星大法,哼,好歹他也是个有神格的山神,往后他再也不去当这对师兄弟的炮灰了!
颇同情他遭遇的晴空,善心大发地伸手朝院后一指。
“这样吧,山后有间我用来待客的小屋,你就暂时待在那养伤好了。”
“感激不尽。”他总算不必在外头流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