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正等著向他兴师问罪的凤书鸿,在他进门后,便一手指向房裏那面有道裂痕且模糊的钢镜。
黄泉的反应仅是挑挑眉。
“不只府中之镜如此,听说家家户户也都如此。”端来茶碗的他,低首啜了口香茗,“在更多人前来凤府请求驱鬼捉妖之前,你最好告诉我你做了什么。”近来凤府生意暴增,这都得感谢人间裏的铜镜全都在一夜之间出现异象。
做坏事的黄泉老实承认,“我不能再让她跑了。”既然短期内有事得办的他无法监禁碧落,他只好先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你终於逮到她了?”凤书鸿眉开眼笑地扬首看向屋外,“她呢?”好多年没见那个妖类老阿姨了,他还真的有点怀念她在凤府时常捅楼子的糗样。
黄泉扳扳酸疼的颈项,“在外头,我派了三个式神看著她。”她要是再这么聒噪下去,他担心他把黄符往她额上贴的举动,很可能会成为一种习惯。
“你会把她吓跑……”面色蓦然变得雪白的凤书鸿,一句话都还未说完,便一手掩住胸口身子一斜,将整碗茶都往他的身上倒。
“还好吧?”及时托住他后,黄泉紧张地扶住他到一旁坐下。
“没事……”一口气喘不上来的他,紧闭著眼睫努力捱过胸口的刺痛。
“你的身子似乎更差了。”浓浓的担心在黄泉的眼眉间挥之不去,对於这个自小即患有心疾,却又固执得无人可劝的表兄,黄泉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放心,还可以赖活个几年……”比谁都清楚自己身子的他,其实也很清楚他爹凤湖会突然把黄泉找来的原因。
“别太勉强了。”老调重弹的黄泉只期待他能点个头。“舅父希望你把凤族之事交给我。”身子都衰弱成这样了,还要为了凤族的颜面四处捉鬼除妖,他以为他的命不会被磨短吗?
“交给你?再让你妖界和人间两头忙吗?”觉得舒坦多了后,凤书鸿在他的扶持下站起身走向书房另一隅。
“我不介意。”他一点都不在意,为这个待他如手足,同时也是唯一一个,从小到大都不介意他是人是妖的亲人多办点事。
“我介意。”凤书鸿还是同样谁也动摇不了的答案,随后指著一身湿淋淋的他,“天冷,把身上的湿衣换了,那儿有几件乾净的。”
明白他不想听劝刻意转移话题,黄泉沉著脸,依他的话走至柜旁取来一套质地温暖的衣裳。
“那是怎么回事?”低沉的质问声,在他月兑去湿衣穿上凤书鸿的衣裳时自门边传来。
他俩转首看去,就见不知何时已摆月兑了符咒效力的碧落,站在门边两眸炯炯地盯著黄泉那片结实的胸膛。
“你眼花了。”他随口敷衍,并迅速拢紧衣裳。
“我才没眼花!”追根究柢的碧落一骨碌冲到他的面前,“打开!”
被娇客晾在角落视而不见的凤书鸿,在黄泉脸色都已变阴了时,还火上添油地向她打招呼。
“碧落姨。”
“啊,好久不见,书鸿,你长大了。”忙裏分心的碧落对他盈盈一笑,紧接著转过头朝那个想走人的黄泉大吼:“给我站住!”
黄泉停下脚步,没好气地瞪著门外,硬是不看身后那个使劲拉住他的衣裳拖住他的碧落。
“叫你打开给我瞧瞧你听见没有?”冲至他面前后,碧落用力拉开他的衣襟让他再次袒露出胸膛,也不管在场是否还有别人在看。
凤书鸿惊喜地一手掩著嘴,“好大胆。”
黄泉微侧过脸,将冷眼缓缓扫向他,识相的凤书鸿只好模模鼻子退到一边继续看戏。
“给我说清楚,这玩意是怎来的?”两手紧揪著他衣领的碧落,火冒三丈高地瞧著他胸前那道由左肩划至右月复的伤疤。
黄泉朝天翻了个白眼,“上回是谁把那只心魔扔给我收拾的?”
“你败给那只魔?”他不提还好,一说她的火气更是高张。“别告诉我你的妖力也跟我一样不济,就连一只魔类也摆不平!”
默默瞧著这个不负责任,且一点歉意也没有的女人,将郁闷往月复裏吞的他,努力克制著以唇堵上眼前这张红唇让她消音的冲动。
“他不是普通的魔类,他是魔界之首。”谁跟她一样妖力不济?自己没本事就算了,每次都要拖别人下水。
“所以你就败给他?”碧落边问边把两手掌心贴上他胸前替他疗伤,愈看那道伤痕就愈心疼和火大。
“我没输。”非常讨厌她将他当成孩子对待的黄泉,尽力抗拒近在咫尺的美色诱惑外,手擭地动了动指尖;
“没输的话你——”气势正旺的碧落,全套的质问都还没说完,就见一张眼熟的黄符又朝她脸上贴来。
火速掏出一张黄符贴在她额上让她去梦周公后,深感疲惫的黄泉朝外头弹弹指。
“这样好吗?”凤书鸿讷讷地看著受命而来的三名式神,动作熟练地在碧落身旁站定,接著弯子分工合作地扛起碧落往屋外走。
黄泉掏掏耳,“我的耳根子迫切需要清静一下。”一张用完再贴一张,糟糕,这真的会成为一种习惯。
“她不过是关心你。”搭了件外衫走至屋外的凤书鸿,好笑地目送被抬走的碧落,那双犹在空中摇摆的脚丫子。
他将嘴一撇,“我不需要被当成个孩子关心。”到底要他说几次她才会把他当个男人看?
“放心,照方才的情形来看,你还是很有希望的。”凤书鸿拍拍他的肩头以兹鼓励。“好好对她下功夫让她迷上你吧,否则再这么耗下去,你很快就会变成老头子了。”
这简直比愚公移山更加困难……心裏比他还急的黄泉,根本就不知该怎么打通碧落的任督二脉,好让逃避现实的她把他当成男人看待,并打开心房让他有下手的空间。
“我一直想问,外头那些女人来这做什么?”在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女音之时,黄泉往外一看,突然想起进府时所见著的一大群女人。
“她们是我爹替我找来的。”深明老父之心的凤书鸿,并不想扫凤湖的兴。
他登时皱紧了眉心,“相亲?”
“我爹怕凤族绝后嘛。”凤书鸿拉著他一块往院裏走,“来,你也替我瞧瞧。”
听闻凤书鸿即将娶亲,几座邻城的人闻讯后,纷纷携著自家的闺女上门自荐,男女老幼将凤宅大厅挤得水泄不通,躲在廊上偷看凤湖筛选的黄泉,在将厅中的女人们看过后,不禁怀疑起凤湖替他儿子择偶的眼光。
“怎么样,你认为我该挑哪个好?”凤书鸿好笑地看著他过於老实的脸庞。
黄泉板著臭脸,“都是些包子馒头,不挑也罢。”论身分论长相,不必担心娶不到老婆的书鸿,根本就不需那么屈就。
凤书鸿满脸迷思,“包子馒头?”
“她们的长相。”见他不解其中深意,黄泉好心地帮他开悟。
“她长得像什么?”凤书鸿试探性地将指尖指向人群中的一女。
黄泉瞪著她的脸皱眉,“烧饼。”
“这个?”他改而指向近处这名生得花容月貌的姑娘。
“肉包。”怕她吃不垮凤家吗?
“那个?”修长的指尖再栘至另一个身材穠纤合度,面容姣好得无可挑剔的闺女身上。
“油条。”风一吹就得上房顶找人了。
凤书鸿想了想,指尖往宅院的客房方向一指,“碧落?”
“倾国倾城天上地下举世无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美女!”
廊上有一阵沉默。
“黄泉。”收拾起脸上所有笑意,凤书鸿两掌拍按著他的肩头,说得语重心长,“有句话,从小我就想对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