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记忆等于零。
回想了很久的迦蓝,百思下解地拿起那杯已经在桌上搁了很久的酒,甚是怀疑自上了国中后,就从没好好睡过一个夏天的她,昨晚之所以会睡得那么好,那么沉,甚至睡到没什么记忆的原因,很可能就出在这杯酒上。
现在怎么办?再试一次吗?
举杯踌躇不已的迦蓝,至今还是不怎么相信,自己多年屡治不愈的失眠症,竟会因一杯酒而治好,并且让她一觉到天明。
“管他的,试了再说!”决定付诸行动的迦蓝,深吸了口气后,便举杯一饮而尽。
“完了。”站在远处目睹全程经过的霍飞卿,大难临头地蹙著眉心,而在一旁的段树人与高居正,则是兴高采烈地双双击掌。
咚!头部直直撞向桌面的醉美人再现江湖。
霍飞卿直掩著脸,“一杯就醉……”没用的家伙!他都已经调给她酒精浓度最淡的水果酒了,结果她居然还是给他醉!
“恭喜你啦!”没良心的段树人拍拍他的肩。
然而兴灾乐祸不过一会儿的高居正,脸色却顿时变得相当严肃。
他以手肘撞撞他们两个,“喂,这样不行。”
“怎么了?”他们不明所以的脑袋瓜裏皆泛著问号。
斑居正努努下巴,“你看那几个男的。”
从头到尾就一直围绕在迦蓝四周的男人们,在她一醉倒后,纷纷走上前去轻推着她的肩,在发现她已经不省人事后,便开始不掩色迷迷的目光与手脚,藉着酒吧裏昏暗的灯光与拥挤的人群,开始大吃她的豆腐。
霍飞卿的忍耐限度,大概只到那个男人把手模上迦蓝的大腿为止。
走出吧台,以摩西分红海之势前去的霍飞卿,先是以高人一等的体形,由上住下地睨了那几个吃她豆腐的小毛头几眼,接着便弯子直接将醉死的她扛上肩,二话不说地将她扛进员工专用的休息室,让她在沙发上躺平并为她盖了件外套后,再面无表情地回到吧台里。
“哟。”段树人莞尔地挑高两眉,“见义勇为的白马王子?”在这么多仰慕他的女客面前做出这种事,他不怕身价会下滑?
霍飞卿撇着嘴角哼了哼,“只是偶发性的正义感作祟而已。”天晓得他干嘛会因她沦落到那种下场而产生罪恶感。
斑居正直摇著头,“要是老板知道你就惨了。”把酒客弄列休息室里去?公私分明的尹书亚一定会找他算帐!
“反正他又不在,别说出去就好了。”他随意地摆摆手,转眼间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全心全意地忙起手边的工作,“别赖在这了,快去工作。”
小插曲过后,忙于工作的人们各自回到自个儿的轨道上忙碌着,就连疲于应付女客们的霍飞卿,有段时间也忘了那颗正在休息室里睡着的不定时炸弹,直至关门打烊,他们三人合力将场地整理收拾好时,他才又想起那个他自己多事揽上的小麻烦。
推开休息室的小门,点亮里头的小灯,灯影下,横躺在沙发上的倩影,姿势与他将她扛进来摆放的时候一模一样,她仍是半侧着脸庞贴睡在沙发上,那具凹凸有致、引人犯罪的娇躯,横躺的模样也还是那么诱人想人非非。
他轻拍着她嫣红的小脸,“小姐,我们下班了。”
均匀的呼吸声,沉沉规律地传来,睡得正熟的她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
“小朋友,你醒了没有?”霍飞卿拉起她在沙发上坐正,两手按着她的肩头微微摇晃。
美丽的长睫还是停栖在原位,半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火大地猛摇晃起她,“醉鬼,不要睡了!”搞什么?真的又要他再把她扛回去一次?
“霍大牙医。”准备下班的高居正,半倚在休息室的门边轻唤。
他没好气地回过头来,“干嘛?”
“不可以犯罪喔。”也站在门边凑热闹的段树人,慎重地提醒著他。
他忿忿地磨著牙,“那就换你们来接手呀!”
“祝你好运,晚安啦!”无情的同事们当下对他挥挥手作鸟兽散。
再次被迫接下烂摊子的霍飞卿,在嘴边咕咕哝哝了好一阵后,蹲在她的面前为她穿上他的外套,再认分地转过身,将睡熟的她自后头背起,再一次准备把她给捡回家。
暖烘烘的体温熨贴在他的背后,他调整了一下她的姿势,慢吞吞地踩着脚步踱出休息室,当他走出酒吧并看着段树人将铁门拉下后,他缓慢地背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移动,途中,她的一缯长发在夜风的吹拂下,垂落在他的颊畔,淡淡的铃兰香水味随之拂上了他的脸庞。
夏夜的银河,在远处的天际缤纷闪烁,晶灿星光像是无数颗遗落天际的宝石,不知怎地,这今他想起,那天早上她在他的床上醒来,那双方对他张开的眼眸。
停下了脚步半晌,霍飞卿半侧过脸,看着身后睡得像个孩子般的她,同时回想起她那今男人门水流满地的魔鬼身材,而后,叹息地再次跨出步伐。
幸好,她的醉癖很好,喝醉了后不吵也不闹,只是乖乖睡觉。
这该算是个优点吗?
***
那个女人又跑了。
七早八早心情就超级恶劣的霍飞卿,挂着一张臭脸瞪视着又是空无一人的房内,在那张佳人已杳的床上,遗留着一团被她睡过的乱被,而在床底下,则有着一双灰姑娘所留下的高跟鞋。
有了上次经验的霍飞卿,今早在她一醒来后,便按照昨天的惯例先灌了她两杯咖啡,然后到外头耐心地等她酒醒,只是这一回她似乎酒醒得比昨天还要快了些,而她落跑的速度,也比昨天更快了点。
两手环胸扫视了房间一回后,他悻悻然地自鼻尖噌出两道闷气。
很好,那个小妮子这回不但再次欠了酒钱没付,以及又是一声不响的落跑外,她还额外地带走了他一个马克杯。
他又闷又呕的抓抓发,走进房里拎起那双被遗落的高跟鞋之时,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对了,那个在他家连续睡了两晚的女人到底是谁?
气喘吁吁冲出陌生人家宅的迦蓝,在跑过了两条大街之后,终于发现到街上的商家和行人都在注视她。连忙停下脚步的她,赶在更多人也开始向她行注目礼之前,先行闪身到街角的转弯处,然后,她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
触目所及,拍广告时所穿的黑色晚礼服仍在她的身上,再往下看去,十只粉红色的脚趾头,安安静静地停栖在柏油路上跟她说哈罗,她再伸手模了模她顶上那一头连梳也没梳的乱发。
神智终于清醒的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她居然光着脚丫子、顶着一头倩女幽魂似的头发,像个疯婆子一样的在大街上飞奔?
“我又睡死了?”她愣愣地问著自己。
金黄澄亮的日光探向大地,乘著清晨的凉风,轻巧地定过屋檐、绕过街角,缓缓来到她的面颊上,她—瞬也不瞬地望着眼前的街景,脑中不断回想着,昨晚以及今早所发生的一切。
清晰明确的答案,静静映在她的脑海里。
她蓦地用力以一掌拍向额际,“原来如此!”她终于搞清楚了,原来,她的失眠症会不药而愈的主因,全都是喝了酒的缘故!
在心底得到结论后,登时在唇边浮现出一抹呆笑的迦蓝,就这么站在街角,一迳傻傻地笑了起来,也不管路过的行人又是用如何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不一会儿,她又突地敛去了所有的笑容,低下头来,纳闷地看着手中,那个从头到尾一直被她拿着的马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