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发生在沁悠身上的事,他也无法打破他多年来的心锁,那道心锁,锁住了他的未来,令他无法振翅高飞。
只是他再放不开、放不下,那幺他注定走不远也飞不高,他不愿再继续沉湎在过往中,他不愿再独自己手下留情,即使将会玉碎瓦全,他还是得松手让自己走出来。
如果他和舒河是镜里镜外的两个自己,那幺,他必须舍弃一个,他必须舍弃掉舒河存在的那一部分,才能让他真正属于自己,而舒河,也得放开他去做真正的自己。
他扬手,“去办。”
“是。”宫垂雪生硬地点头,握紧手中的奏折大步迈出殿外。
“褚福。”律滔在他走后朝身后轻唤。
自三内对立起,就一直在暗中为他进行搜罗把柄的褚福,绕过玉阑屏风来到他的书案前。
他的刀靶再指向另一个方向,“西内大司马就交给你。”
在他的算帐清单上,无论涉入樊不问这件事的深浅,也无论对方是否直接参与,只要是有沾惹到的,就一概纳入其内。反正东内上头对他迟迟不向西内动手原本就颇有微词了,这下对朵湛倚视甚重的左右手开刀,也算是给上头的人们一个交代。
“是。”褚福等他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律滔不放心地睨他一眼,“该掌握的证据都抓到手了吗?”
“齐全了。”
“那就放手去做。”郁暗的黑眸闪过一丝寒光,“我要朵湛再后悔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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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在做什幺?”如雷贯耳的吼声自门边传来,打破沁悠房里一室的宁静。
差还众臣分头去办事后,律滔终于放松了这阵子一直紧绷的情绪,提早离开太极宫返回府邸,可方回来,沁悠房里的景象就让他拉大了嗓门。
这个阳奉阴违的女人……分明她就承诺过,她会安分养伤,不捣蛋也不作怪,但他才离府不过多久,她就背着他步下养伤的床,埋首在书案上振笔疾书。
“写……写字啊。”沁悠的反应好似当场被人赃俱获的暗夜宵小,怔讷地僵住身子,并同时张大了小嘴。
“谁准你下床的?”他怒气冲冲地走至她的身边,抽走她手中的笔扔至一旁。
“我啊……”在他凶煞眼的瞠睨下,她讷讷的应答声,怯懦得有若蚊呜。
沉肃的俊容像片黑鸦鸦的乌云笼罩住她顶上的光影。
早料到她迟早不会安分,但若非今日所见,他还真没想到她是这幺的没有耐性,就连多趴个十天半个月她都做不到,还勉强地在书案前坐直腰杆置背上的伤口不顾,谁晓得之前他忙于公务时她都在家里做什幺?
“我、我……可以解释的。”奇怪,既没偷又没抢,她干嘛要这幺心虚?就算要比瞪人,她的眼睛也不比他的小啊。
她随即一转弱小的气势,有条有理地解释起她拒绝再趴病榻的苦衷。
“上回你运气好,伤在正面,所以你都是用躺的,因此你可能无法体会伤在背后只能用趴的感觉,如果你也跟我一样……”絮絮叨叨的说词,蓦地中止于他欺近的黑脸里。
“少跟我废话。”他一手扶她站起,以另一掌箝握她纤细的后颈,逼她转向面对病榻。
“再趴下去我的胸部会扁掉的!”沁悠扯住脚步对后头的施压者大叫,柔荑飞快地掩住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的酥胸。
律滔阴阴冷瞪她一眼,“我又不在乎,你替我紧张什幺?上床去!”
她缓缓转回螓首,热辣辣的红云烧上她的秀颊。
臭美,谁管他在不在乎呀,有扁没扁、是大是小,他本来就都得认了,她在乎的是她舒不舒坦!他哪知道成天趴着有多难受?不但呼吸不顺畅,正面的筋骨还又酸又痛,她是在养病,又不是在虐待自己,凭什幺要遵照他王爷老大死硬的命令乖乖趴床?有种就换他自已来趴趴看!
“不能打个商量?”她压下满月复的不平,两手环着胸,试着跟他讨价还价。
律滔拧起恶眉,〔不能。”不让她趴着,她要养伤养到什幺时候?她有工夫磨,他可没耐性跟她耗。
“起码让我译完这部兵书吧?”她的素指往桌案上的纸张一歪。
他往桌上一看,“你没事做这干嘛?”亏她还有这个兴致,被人鞭打时硬是挺着骨气不写,偏偏要在伤势未愈时逞强。
“我要嫁人啦,当然不能没有嫁妆。”沁悠拨开颈后的巨灵掌,笑靥如花地搂着他的胸膛,“我爹生前可没帮我准备什幺嫁妆,还好我娘叫他把这部兵书保留下来,不把它译出来给你,我怎幺嫁?”
“你真要把它当成你出阁的嫁妆?”之前他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你不是很想把它交给野焰?”她伸指点点他的鼻尖。
提及野焰,他的一双墨眉便渐渐靠拢打结。
这阵子径顾着忙他的事,他都忘了要把太阿兵书给那小子的正事。唉,照铁勒的说法,野焰是介于天才与蠢才之间的类等,那小子可以天才得脑袋空空就上战场,然后在两军开打之前紧急想出战略进攻,但若是要他研读兵书修习兵法,那小子的头脑可就有点死了。
要是不早点把兵书交给野焰,谁晓得野焰看不看得懂、看不看得完?万一三内在他还没把兵书研究完毕前就提早开打了呢?野焰的那点小聪明和好运道,可无法适用于比他高竿、战历也比他丰富的铁勒和霍鞑身上。
“不急于一时。”想了老半天,律滔决定不吐实,还是先把她的健康摆至第一优先。
“不要骗我喔。”沁悠岂是省油的灯?三两句话就立刻把他打出原形,“你不就是为了这部兵书才想娶我吗?若是不急,那时你干嘛急着拉我去文定,在短时间内拚命想和我攀亲搭戚?”
律滔登时语塞。
唉……他开始怀疑她是会通灵还是会卜筮了,这样她也瞧得出端倪来?
他拨拨额前的黑发,“我承认,当初我是急于把它交给野焰。”真难拐,偶尔想骗骗她都不行。
“那就好。”她打发似地拉下他吻吻他的额际,“乖,别吵我了,我还没译完。”
“上床。”在她的莲足又挪往书案前,间闷雷声又在她的头顶上响起。
她翻着白眼,无奈地抬起杏眸瞄上他。
我若唱情歌给你听,你会不会就乖乖的闭上嘴让我把它译完?”他们男人怎幺都那幺罗唆?不过就是译个东西嘛,樊不问在她耳边聒聒噪噪,他则是婆婆妈妈个没完没了,她这个译者的意愿都不必尊重一下的吗?
他扳扳两掌,将一口獠牙咬得咯咯作响,“就算你把十八般武艺全部用上了也不管用。”她一日未愈,他就一日碰不得,就连想撞撞她、抱抱她,他都会担心会不会弄疼她,再这幺禁欲下去,他准会比先前更加伤身。
“好吧。”她无力的挂回苦瓜脸,可怜兮兮地垂下眼睫,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迈诸此等伤害的人的身影。
“别再摆出这种脸色给我看,我很懒得哄男人的。”沁悠半侧着身子抬手揉去他紧锁的眉心,“就算你要自责,那也已经够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想它也没有用。”
他挑了挑眉,唇边缓缓漾出笑意。
在她的面前,他的心总是那幺剔透易见,有时,甚至不需要他开口,她也明白他的思绪是绕着谁兜转,若是他需要安慰,她会在他还没开口前就先说出来,若是需要谅解,她又会把弯子拐来拐去不正面承认他的错,反倒先把他的面子给照顾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