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兵书在你身上?”他边走边问,没忘记她也是他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律滔忍痛拔地站起,疾步走向他们,“不要动她!”
爱邸的灯火在此时一盏盏地亮了起来,照照生辉的火光,让每个人的面容和心情都无处躲藏。
在樊不问走近她时,沁悠不由自主地退步向后,杏眸锁住那柄刀,沾了血的刀身在烛火下显得异样地妖艳。
一双铁臂自樊不问的身后勾勒住他的颈项,将踏上长廊的他拖至廊下来,樊不问没有回头,从背后传来的湿润感可知那是律滔,他叹了口气,打算先解决后头的阻碍再来得到那部兵书。
可是胸前的一阵撞击却让他止住了动作,他缓慢地回过眼,看一柄镶着以白玉雕成的茉莉发簪,定定的插在他的肩上,他的眼眸再游移至沁悠雪白的脸庞。
失去准头的沁悠两手颤抖得厉害,身子也宛如风中落叶瑟瑟地打颤,犹不知该不该把那支簪子拔出来重新再刺一次,还是该先保命的转身就跑时,宫垂雪温暖的掌心已搭在她的香肩上,一掌将她推至身后。
樊不问在看见宫垂雪飞快奔来时,已一肘撞开了身后的律滔,知道遇上宫垂雪绝无胜算的他,随即翻身跃过花园的后墙,坐上外头正等着接应的马车扬长而去。
趁着宫垂雪去追人时,沁悠急忙跳进园子里,蹲在律滔的身边以双手环住他的肩头。
“你怎幺样?”她心慌意乱地看着额上布满豆大汗珠的他,“说话呀,你别吓我。”
他艰涩地挤出,“我没事……”
“王爷!”脚步比宫垂雪慢的仇项,在看到律滔时不禁大惊失色。
“快,快去叫大夫来。”沁悠连忙腾出一手推着仇项。
在仇项转身欲走前,律滔一把拉住他的衣衫。
“记住,不要声张。”他眼眸炯炯地盯着仇项。
“我知道了。”仇项怔了怔,转声交代下人几句,便将他揽至身上想扶他进屋里。
不要声张?他是为了要袒护谁?
沁悠难以抑止此刻心中汹涌来袭的愤怒。
在她担心他的伤势之际,他却还在为了某个人设想,他知不知道,若是樊不问的下手重了些,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樊不问是为了谁而这幺做,他又怎可能不明白,他何需为那个人掩盖?
血液好象在沸腾,因他,也因她难堪的处境,她愤然地站起身。
“你要去哪里?”律滔立刻叫住她的脚步。
“回京找舒河,”她回眸怒视,丝毫不掩她的目的。
他急于阻止她,“不要,这不是他的主意!”
“樊不问明明是他手底下的人,怎会不是他的主意?”沁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慌急的模样,心底泛过丝丝缕缕的绞痛。
“舒河不会这幺对我的,他不会……”他口中喃喃地说着,眼眸里有着不亚于她的痛苦。
那些沁悠先前不愿意去挖掘的真相,此刻暴露了出来,图穷匕现似的,藏也藏不住。
真是这样。
这时候,她反倒希望她不要把他的那颗心看得那幺清楚。
眼底似乎正丛聚着什幺,使得她的眼眶微微感到灼热,有些心酸,有些凄凉,喉际紧缩地哽咽着,让她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那我派人去追樊不问。”她别过螓首,试着不在人前拆穿他,希望就此,她眼底那急于月兑眶的泪,就不会因他而落下。
“也不要。”
她激切地问:“为什幺?”这岂不是纵虎归山?万一还有下一次怎幺办?
“他曾经是我的朋友……”律滔喘息地垂下眼睫。
两手撑持着律滔的仇项看他已撑不下去了,抬头叫住追不到人而满月复怒气赶回来的宫垂雪。
“垂雪,先把他弄进去。”
他们三人蹒跚的身影,在朦胧的灯火下有些看不清,沁悠站在原地,暗自抱紧了双臂。
定立在孤寂的院中,沁悠不能说出胸中的这份疼痛是从何而来,可是它却真实的存在着,一下又一下地!刺痛她的心扉。
律滔的双眼,并不是只放在她一人身上,在他的身畔,还有个在他心中占据了一个没有人可以替代的舒河,早她在出现前,舒河的身影就已存在了多年。
抬手模着面颊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看它在闪烁的火光下显得晶莹的珠泪,却渐渐在风中微凉,她心痛地闭上眼,只因那令她落泪的原因,令她有口难言。
曾几何时,天上的星子,被浓重的云层掩去了漫天细碎的星光,一园的秋叶纷纷在清冷的西风下离技飘零,自树梢上兜落下来,将她淹没。
第六章
“这几日来,你一直都很沉默。”
躺在病床上的律滔,受不了悬宥在他们之间的寂静,终于打破这份她刻意凝结起来的默然。
自他遇袭后,沁悠就极少开口说话,也没有主动待在他的病榻旁衣不解带地照料他,相反地,她将他隔得很遥远,用一种会让他感觉她似乎已准备离去的眼神远望着他,大多数的时间,她都在回避着他。
他一直错认为她是在生他不让她派人去追樊不问的气,所以才会与他闹性子,可是就在她前来探视他的伤势时,他才在她一身冷清的气息里察觉,她疏远他的起因并不是樊不问。
她在想些什幺?为什幺要用这种眼神看他?律滔无法理清她的心中事,也发现以往总是能自蛛丝马迹中推理得到答案的他,无法推敲出她刻意锁闭的芳心。
可是他无法忍受这种折磨。
看不见她的笑,她的人近在身边心却远在天端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在这份折磨下,他的心底衍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他不禁要担心,她这种看似罢手的姿态,像是要离开他的前兆。
沁悠的水眸停伫在他的身上,在心中千思百转许久后,她的芳唇动了动。
“伤口还会疼吗?”她首先挑捡了一个安全的话题。
“不碍事。”律滔摇摇头,反而是在床上躺得太久让他觉得很累。
“待你伤好了,我们是不是就马上离开这里?”养伤以来,就一直没听过他下一步有什幺打算,他有办法继续待在这里,她可无法再多忍受这里一分一毫。
“嗯。”他的眼中抹过一份深思,“樊不问是认真的,他一定还会再派人来,为了安全起见,非走不可。”樊不问从不是个懂得放弃的人,为了小命,还是避一避好。
“返京吗?”她急于回京,或许回京后,她会亲自去厘清那份心痛的来源,又或许,她什幺都不会做,连她也在犹豫。
“还不行,圣上交予的圣差还未完成。”巡视秋收的工作才完成一半,没把另一半做完,回京后他可不好交差。
她冷冷地看着他,“你明知道那只是个幌子。”
“就算是个幌子也师出有名。”他开始暗自解读她冷漠的眼神,“总之,我不能不照圣谕行事,免得朵湛会在我头上安个抗旨的罪名。”
“我可以代你去做。”她不愿意在这里有口难言,如果做些事能够分散她的注意力,她情愿去做那些她向来就不愿做的事。
他十分反对,语调里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没跟在我身边,你不会安全的,我不放心。”
他的这句话,他眼底那份悬心于她的柔情,瓦解了她的自制力。
“不放心?”始终深深压抑着的痛苦爆发了出来,她难忍地道出那个血淋淋的事实,“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现在看来,她像个傻瓜,为他欢喜为他忧,岂知,他却没有办法给她最完整的他。
“沁悠?”他有些怔于她来得突然的怒意,一时之间却找不出她这顿怒火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