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霍鞑意思意思地向他打声招呼,然后转首在凤楼的颈窝里找个舒服的姿势再度闭上眼。
“瞧瞧你,你那是什幺德行?你还有没有身为王爷的自觉?”安国公看了他那一副无视于人,且人前人后都没个规矩分寸的模样,就忍不住要叨念上他几句。
响应安国公的,是阵阵震天价响的打鼾声,令宫罢月及凤楼都不由自主地红了一张脸。
“呃……老王爷,您先歇歇腿喝盅茶润润喉吧。”忙着打回场的宫罢月脸上带着一抹僵笑,先是去招呼定国公坐下来歇腿后,又急急忙忙地挨至霍鞑的身边低喃,“王爷,别闹了。”
他没反应。
在安国公两眼不善地朝霍鞑瞪过来时,尴尬不已的凤楼,只好伸手推推身后的男人。
“霍鞑。”他吃错什幺药?干嘛故意在人前做出这种会让他颜面尽失的事?
霍鞑压根就不搭理他们的明示与暗示,抬首打了个呵欠后,硬拖着凤楼到一旁坐下,再大剌刺地翻身枕靠在她的腿上,改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入睡。
凤楼备感压力地再度接收对面射来的飕飕冷箭。
她叹息地垂下螓首,本是打算叫醒他正经待客,但在一接触到他那无害的睡容后,她又忍不住一改初衷。
在他眼中的霍鞑,原本就是任性恣为、全无王爷风范、更无皇室中人认知的皇子,到了南蛮后,没了人来看管着他,他就更加无法无天了,现在还多了个生活不检点的罪行,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臣下卿卿我我,毫不顾忌有多少双眼睛在看,他太有必要被拖回兴庆宫好好管束一番!
安国公不禁要庆幸,幸好南内最后拟定的太子人选是舒河,若是换成了霍鞑,搬得上台面吗?以他这副德行做为南内的太子人选的话,又怎能信服于人?
耳根子旁的噪音消失了一阵子,觉得四下太过安静的霍鞑,睡意反而因此而消失无踪。
他掀开眼皮慢条斯理地坐起来,边掏着耳朵边问。
“经念完了?内容就这幺简短?”他还以为这个处处看他不顺眼的皇叔,这次又要照例念他念上几炷香呢。
“你、你你……”一口怒气霎时悬梗在安国公的喉间,气岔地伸手怒指着他。
“皇叔,口舌不伶俐也是老化的病兆喔。”霍鞑关怀地瞅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要不要我叫宫里的巫师来给你看看?我听说他返老还童的巫术练得满不赖的,说不定他能让你年轻个几载,而你下回想罗唆时也就能流利些。”
“巫师?”他震惊地一掌重拍着椅座。
“对啊。”霍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惊骇状。
你竟敢跟术士之人往来?还把他留在宫里?”安国公涨红了一张老脸,直跳起来指着他开训,“堂堂一名皇子不事正道,反倒相信蛊士之言?你可知历朝历代以来,有多少国家亡于巫术邪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朝有鉴于史上的教训,开国以来特别下令严禁巫蛊之术,举凡被查缉者,皆要判处巫祸之罪……”
看他滔滔不绝一时还没有收工的打算,以及他那副七老八十还生龙活虎的模样,霍鞑咋舌地摇摇头。
“我看你可以再活个十来年也不成问题。”真是太小看老人家旺盛的生命力了。
在安国公继续絮絮叨叨地长篇大论时,随行而来的樊不问,笑意盈然地走至霍鞑的面前向他请安。
“王爷。”
“熬了八年,你总算是熬到南内右相一职了。”面对多年未见的旧友,霍鞑的脸色就比较和善。
“哪里,多蒙圣上赏识。”
他伸着懒腰,“舒河近来好吗?”与舒河走得近的他,之所以能够荣升右相,相信和舒河一定月兑不了关系。
“滕王很好,这阵子他都很清闲。”樊不问语带保留地应着,两眼微微瞥视跟上来站在他身边的韦弁。
“他是谁?”霍鞑懒懒地打量着这个生面孔。
“臣,韦弁。官拜二品南内左相。”他朝霍鞑深深作揖,“久闻王爷南蛮震王的威名,今日下官特来……”
霍鞑烦不胜烦地扬掌打发他,“有正事说正事,有废话少废话,若是想奉承狗腿,你就自己打包回家慢用。”
当下韦弁的面容一僵,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地杵站着。
念了大半天才发现自己念经没人听的安国公,在霍鞑又无聊得想去睡觉时,赶忙走过来插话。
“霍鞑!朵湛正准备攻打南内。”安国公边拈着长须边告诉他。
他朗眉一挑,“我还以为是什幺天大地大的事呢!你们就为了这点小事特地跑来找我?”这种小事舒河自已就可以解决了,为这找他?太没有说服力了。
“小事?这是攸关我们南内的大事!”安国公差点失手拔掉一撮胡子。
霍鞑忙不迭地挥着手,一脸无德又无能的小小人物模样。
“别把我们的范围说得那幺广,我只是个被赶来南蛮的小小王爷,和伟大的兴庆宫距离可远得很,别把我也算进去。”他的井水和河水分得可清了。
“不管你走得多远,你也是我们南内人。”他可别忘了他的生母可是南内娘娘。
他无奈地摊摊两掌,“好吧,我这住得很远的南内人,有什幺可以效劳的?”
“我们希望你能北上返回京兆去解决朵湛这件事。”虽然圣上安排他到南蛮驻守边关,但圣上并没有限制他不能回兴庆宫去探视南内娘娘,藉由这个借口,他们就可以让霍鞑回到京兆。
“不会吧?老四和老九搞不定老七?”他受惊的抚着胸口,但眼眸里却写满相当不以为然。
安国公喟叹一声,“舒河近来病了,而怀炽这阵子也无故告假不上朝。”要不是他们找不到人出征,他们也不至于得大老远的跑来这里搬救兵。
“这幺巧?”霍鞑愈听愈有趣地将两眉挪高成两个半圆。
“你这话是什幺意思?”
“没有。”霍鞑摆出个天下太平的傻笑,“除了老四和老九外,南内就没有其它人可和老七对阵了吗?”南内的人手有这幺缺货吗?据他所知,南内在舒河的经营下,人才济济可谓三内之冠。
“除了你之外,我们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去对付朵湛。”朵湛太具杀伤力了,南内普通的朝臣对上了他必死无疑,或许祭出亲情这一招,派同为皇子的霍鞑去,朵湛也就不至于会那幺不顾情面。
“还有他们两个在啊。”他转身点明在场的两位左右丞相。
“他们朝中资历尚浅,不适合。”让刚刚登上舞台的人才去面对朵湛?若是有任何差池损兵折将,岂不是太过浪费他们多年来的苦心?
霍鞑根本就不相信他的理由,两手环着胸问着两位正主儿。
“喂,你们是在怕老七什幺?老七有三头六臂吗?”他记得朵湛满慈悲善良的啊。
“他简直就是另外一个铁勒!”曾在朝中与朵湛交过手的韦弁,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紧握着拳忿忿低嚷,“他不但空负襄王长年来慈善的美名,一改作风心狠手辣,短时间内,他就除掉了独孤再进占西内独大,现在他还把靶子对准了南内,跟这种为敌者便除之后快的人同朝,有谁不怕?”
“慢着,听说独孤冉被刺一案不还是个悬案吗?你怎能一口咬定那是老七做的?”觉得他的话相当刺耳不中听,霍鞑寻衅的目光随即朝他招呼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