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楞了片刻,回想起初识她时的情景,和她曾经开口说过的每一句话,经过留心的比对后,才知道会让他有这种感觉不是没有原因,只因这个女人说的、做的都与他相同,甚至远比他的孪生弟弟相似,但世上怎会有个与他如此相似的女人?
步熙然甩了甩头,试图将她那道与他相似的身影自脑海中挥开,轻挪脚步地跃至她房内,当他反手关上窗时,一转身,触及的即是她在烛火下,一手撑着面颊细心地摊读着桌上的地图,一道柔美的流光自他的眼前一闪而过,将温暖醉人的画面停留在他的眼瞳里,他不禁想起,他在年少时曾告诉过自己,所谓的幸福是一种倾心的相遇。
倾心?对谁倾心?
步熙然一双浓密的剑眉紧密地皱紧,还理不清脑中紊乱的思绪时,往日曾说过的一句话又飘荡在他的耳际,“一双冷眼看世人,满腔热血酬知已。”
看着她时,为何他会没来由地想起这句话来?
飞烟朝他扬手轻唤,将没注意自己又在沉思的步熙然唤回了心神,“你的计划想妥了吗?”
步熙然力图振作地拍拍双颊,“先说说你本来打算怎么逃?”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还要逃婚吗?
“原本我是打算走这条路径,先逃去姑苏的舅父家躲我大哥一阵子。”飞烟微蹙着黛眉,洁白柔女敕的纤指在地图上轻巧地滑过。
步熙然忍着贪看那双软玉般柔柔的冲动,语气镇定地反驳她的主意。
“不能去姑苏,那儿有太多我紫冠府的眼线,你会在抵姑苏城时就被我大哥逮个正着。”
“那我该上哪儿去?”她知道满是紫冠府旗下商行据点的姑苏城去不得了,可这个时候她又想不出能躲的好地方。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步熙然也深深陷入长考,“要解决外头看门的人井不麻烦,麻烦的是我们逃出去以后该怎么逃亡和逃去哪里。”外头虽是天大地大,但是一个不留神,他们随时随地会撞上两府的人马。
“我建议我们各走一路。”她伸手指着地图的两端,说出她唯一能想出的法子。
“分散风险的确是上上策。”步熙然开始想该如何走才能安全地各走一路。
“如此一来,就算捉了我们俩的其中一个,没另一个也无法成亲。”
“好,就这么办。”他拍掌心,一手指向地图的右边对她叮嘱,“紫冠府的商家行号大部在北方,我若往北会被紫冠府的人认出来,因此你上北走较无风险,我会在地图上画出所有紫冠府在北方分布的行号,以防你中途遇上他们,只要你能绕过东边的金陵城,就无人有法子找你回来。”
“那你往南走,我帮你画出我们百里府在南方所有镖局的据点,好让你饶过他们,东边的金陵城你不需烦恼,我有熟知的小路可让你绕过它。”飞烟听了后又忙碌地去找来另一张地图,“执笔在图上—一点出他们百里府镇局的据点和人力分配。”步熙然也合作地绘出紫冠府的人力据点,但在画了一阵子后,他停下手中的笔,愈来愈觉得纳闷。
“喂。”他以手肘推推她。
“嗯?”她不解地扬高柳眉。
步熙然蹙紧了眉心,“我们……是不是有点奇怪?”
“哪里怪?”她看不出来,他们目前不是分工合作做好好的吗?
“可能即将成亲的新郎和新娘,不但在半夜三更商量该如何摆月兑这桩婚事,而且还互相提供对方逃婚的路径?”别说不顾与对方成亲这点,可是哪有人与逃婚的对方共商逃婚大计,并且指点对方该往哪里逃?
“嗯……”飞烟认真地思考了许久,最后严肃地对他点点头,“是有点怪。”
第三章
如同往常,在紫冠府忙得不可开交的午后,一家之长步关之正在沁雪院的书斋里,与小弟步少堤审慎地核校府内的帐册单据以及银票。待在萧葭楼主持府内大小事务的步千岁,却在收到一个意外的消息后抛下萧葭楼繁重的公事,匆匆忙忙地直闯进沁雪院内打断他们两人的工作。
步关之膛大了双眼,无法置信地望着带来让消息的三弟步千岁。
“逃了?”
步千岁不甘心地撇撇嘴角,“在我们的人抵达兰城之前,他连夜就逃了。”没想到步熙然居然跑得那么快,连他派去回覆消息的人尚未踏入兰城,就撞上了百里府派出来紧急寻亲的人马。
凡事先往坏处想的步少堤,听了之后抚额哀哀长叹,“丢脸丢大了……”步关之无法抑制自己气到发抖的双手,硬生生地折断了手中的墨笔,步千岁瞥了他一眼,识相地模模鼻子将小弟带至一旁,免得等一下会被怒火扫到。
容忍步熙然许久的步关之,果然在步千岁一闪开之后脾气就立刻爆炸。
“既然不想成亲,他干嘛还去接人家的绣球?”明知道接下绣球会有成亲这一事,那个不想成亲的人没事去接那玩意做什么?
步千岁轻喟,“熙然接的不是绣球,是准新娘本人。”他们家的二爷非常有创意,竟然直接去接个新娘来。
“大哥,昨儿个三哥才说百里老爷狠看重这桩婚事,让二哥这么闹……成吗?”步少堤忧心不已地接着手问,非常担心刚戴上紫冠商人这顶帽子的步熙然,会将紫冠府的名声都败光。
步关之大吼,“当然不成!”
步少堤皱着眉频转十指,“可是二哥已经溜之大吉了。”
“那个欠揍的小子……”
步千岁闲适地坐在一旁跷高了脚,心情甚佳地报着消息。
“不只熙然落跑了,连百里姑娘也逃得无影无踪,百里老爷早就将他们俩要成亲的消息传出去,这下未拜堂的新郎新娘一跑,成了砚兰城人人津津乐道的糗事。”
“千岁,你马上去把那小子给我逮回来!”步关之才没有心情知道他们紫冠府的声誉受了多少损害,一心只想把那个正经不了三日的二弟给捉回府来算帐。
步千岁朝他摇摇食指,“要逮他的话,我一个人不够力,最好是你跟我一块去。”
“少堤,你留在府埋头看家,我和千岁去追那个丢尽咱们紫冠府颜面的浑小子!”步关之撩起了两边的衣袖,在准备出门找人帮忙之前,不忘对一直待在府里头掌事的小弟交代。
步少堤乖乖点头同意,但步千岁的眸子则是转了转,一抹古怪的笑意悄悄逸出嘴角,但那抹笑又很快地被他掩去。
他热心无比地朝步关之建议,“大哥,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我顺便叫我那三个郡王朋友陪咱们一道去可好?”
“好,叫他们也过来帮忙。”正在气火当头的步关之顺口同意,并且握着双拳,“熙然是嫌皮太痒了吗?让我逮到他的话,我就拆了他的骨、扒了他的皮!”
“省点力气,人逮回来你再吼吧。”步千岁掩住双耳杜绝噪音,“等三位郡王来了之后,我再和你一起商量该怎么做。”
“今晚我等你,我先去召集人手准备逮熙然。”步关之急忙往外头走。
步少堤望着步关之踩在地上又深又重的步子,忍不住摇摇头。
“依大哥的火气来着,二哥这回死定了。”敢拈大哥的虎胡?二哥最好要有挨揍的心理准备。
“应该的。”步千岁爱笑不笑地抚着下巴,非常愉快地目送步关之远走的身影。步少堤纳闷地推着他,“三哥,你知道二哥会往哪儿逃吗?”
“大概知道。”
“你和大哥能把二哥逮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