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执起她的双手,轻吻着上头的疤痕问:“你的手……还疼吗?”
纹焰为他的吻怔住了,很难相信他竟能若无其事般地,吻着这种丑陋得连她都不敢去正视的双手,为了他,她不后悔将心事都释放出来向他坦白。
“真正的痛不在肌上之痛,而是能令人刻骨铭心椎心之痛,真正痛的是那份株不去的遗憾。”她的手不痛,痛的是她心。
步少提将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把你的遗憾留在夏候府别再回去了,你现在在紫冠府,在这里你没有遗憾,你有的是我。”
“我娘她们一日葬在夏候府里,我就一日不能安心的离开。”纹焰却流出泪来,舍不得被孤单留在夏候府的亲人。
“既然她们生时不是夏候府的人,她们死后也不会愿当夏候府的鬼,我叫人去迁葬。”步少提立刻想出不让她再回去徒增心伤的方法,并且斩断夏候府的与她的关系。
“迁葬?”纹焰眨眨眼,泪水流下,步少提便从容不迫地将她的泪滴握在掌心。
他拭去她满面的泪痕,“明儿个我叫东郡王去夏侯府一趟,请东郡王将她们的骨灰移走,而你去府中的地政楼里挑一块风水好的地,看中了后,再到银库里拿银两去订,地政楼的管事会帮你把事都办妥。”
“我不能拿你的银两……”纹焰直瑶着头,无法接受他这般设想,她根本就无力还他。
步少提拉拢她的腰际,以额靠着她的额问:“不拿我的你要拿谁的?”
纹焰在他的眼眸里沉静下来,闭上眼环紧他的颈项。
“你忘了吗?”步少提轻声地在她的耳边提醒她,“你收了我约三生石。”他订了她的一生,因此,她若有痛,他愿代她来收藏,她若有情,他愿拿他的心来贴。
“你说过它不是三生石。”靠在他的肩上,纹焰首次觉得他的胸膛这么宽大,这么值得让人来依靠。
“对,它是今生石。”步少提拉开她,以指点着她的鼻尖。
“今生石?”他也跟他二哥一样会改名?
“你收下石子的那晚,我们俩是那颗‘春雪初融’”步少提捧着她的脸专注挚诚地将心送给她,“现在,我们是这颗‘默默相依’,往后你若有心事就往我这里搁,有风雨我来帮你挡,你可以永远这么依靠着我。”
纹焰眼眶里泛着泪问:“何时我们俩会是‘难舍难离’。”
“不会有那天的。”步少提吻去她的泪,在心底发誓绝不让那天来临。
“如果有呢?”纹焰仍是满心的不安,只怕这事会饶不了他们。
步少提将诺言送进她的唇里,“如果有离开的那天,我会找到你,并且把你找回我的身边来。”
纹焰没有说话,只是将身子轻巧地贴近他,让他的臂缓缓将她拥紧,与她紧密依偎。
另一个的司马圣叹就很轻松了,打从他摆明了不帮对手的忙之后,就一件事也没过帮他们,每天就只会出府东逛西逛,天黑之后再回来欣赏他们的忙碌样。
“是你们自个儿要赌少提能抱得美人心的,”司马圣叹毫不同情他们的惨样,舒适地翘着脚喝茶。
步熙然张着充满血丝的两眼瞪向他,“可是我又没有叫他全放着工作不做!”他只有叫他小弟去谈情说爱,又没有要他小弟学他大哥一样,有了爱人后就躲在自个儿的院里不出门。
“这叫顾此失彼。”司马圣叹凉凉地泼冷水,心情很好,伸出手指算他们已经几天没睡了。
司徒震火大地扯着他的领子,“你快想法子!”成天就只会在这里没良心的看他们忙碌,也都不过来帮忙,这算是什么朋友?
“我只负责看热闹。”司马圣叹才不帮敌对方,他们会累死也与他无关。
“换你来帮我打算盘……”司空烈瞪着他,拿着算盘就要塞进他的怀里。
司马圣叹没心情地把他推得老远,“不要。”
“熙然,你真的有胜算吗?”司空烈已经被连日的公务累得快不成人样了,他非常希望步熙然能像当初说的那么有把握赌,然后快点叫那两个人回来办事,他快受不了这个可怕的算盘了。
步熙然还没回答,司马圣叹便捉住时机阴险地鼓吹,“你们对他没信心的话,何不投向我这一边?我可以马上拆散那对让你们累得半死的小俩口。”
“你别想!”司空烈说什么也不肯让人在这个时候去拆散他表妹的好事,决心固守保护表妹的位子直到这场人生的赌局赌完为止。
司徒烈也连成一气,“赌都赌了,我也不认输。”他们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让步少提有今日,要他中途撤退他也不肯。
步熙然保护性地对司马圣叹警告,“我要是受不了我就去找我大哥来插手,让他早早结束这场赌局,不准你来破坏我小弟的好事。”
“你大哥?”司马圣唤对他投以一个不看好的眼神,“他行吗?”
步熙然反而笑笑地拍着他的脸,“我们三个弟弟全是他教出来的,他的心机可比我和千岁深,只要他一出马我不但能解除这繁重的工作,而且还能提前打胜仗!”有那个老谋深算的大哥出来凑一脚,天下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司马圣叹还是不以为然,“我倒要看看你那个紫冠商人的大哥,他有什么能耐可以翻江倒海。”
步熙然有礼貌地先向他警告,免得他到时候输不起。
“别小看他。”他要快点去沁雪院把大哥骗出来加入赌局,然后,他们紫冠府就会有一场盛大的婚事了。
纹焰总觉得不安,没来由的心神不宁。
初时只是因为一个恍恍惚惚的梦。
她梦见自己披上红霞披,但那名夫君的样貌极陌生,不是她日日所见且放在心底的步少提,她在梦中张眼望去四处一片火海,高烧的烈焰似要焚身地烧灼,即使她想张口呼救,也无人愿靠近烈焰来救她,她不禁寻找步少提的身影,而他却在她烈火焚身时,在落英缤纷中独自贺春。
为了这种无端的梦,纹焰常觉得忐忑,思考着梦是什么意思,在步少提的面前怀着心事不说出口。
紫冠府的人们待她一如往常,夏候府那边在步步少提那回上门打过一阵后,也不敢来骚扰她,可是,这种无风无浪的日子令人心慌,似乎有什么事情正等待着要发生,这座紫冠府里的某些漩涡、变动酝酿着。好一阵子过去了,纹焰的心头也渐渐舒坦多了,就如步少提所说的,这个紫冠府里什么事也不会有。她便不再去思考那个梦境,只当“人有言凶事,不在梦影中”。
夏季过去,秋天到来,风露院常在夜半刮起萧飒飒的西风,凉风常从窗缝里吹进来使她惊醒,一夜坐至天明。
这日纹焰因夜里睡得不好,心思恍惚地与步少提一同在荪饯楼里如常地处理公务。
下午进来荪饯楼的下人们,脸色都显得凝重,纹焰心细地察觉这一点,每当地想问时,每个人又都躲着,对她支吾搪塞。
处理完手上的事后,步少提伸手拈下一名排队的内机务坊管事上前来,机务坊管事迟疑了许久,在众人的暗示下,才踏出步子对他呈上手中的摺子。
一打开摺子,里头没写什么机务坊待经截决的事情,白净的纸张上只端正地写了一个桃字。
“这是什么?”步少提盯着那个字,满头雾水地问着表情局促不安的管事。
“那个……”管事朝他身旁的纹焰看了看,一肚子的话又因纹焰而不想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