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它的价值?或她想纪念他当年的愚蠢吗?
在离开六扇门前,左容容曾指定他得把这块宝石拿回来。他曾毫不吝惜地将这块宝石赠予梵瑟,而她给他的回报是什么?他愈想心境愈冷,也挥去了先前被她唤起的感觉,伸手掰开她的纤指,取回该回到他剑上的宝石。
当他的掌心一触及那块宝石时,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怎么觉得这块宝石的感觉变了?他记得当年这块宝石模起来滑女敕似冻,现在怎么会觉得斑驳粗糙?
他拿起手中的宝石,怎么也看不出这块宝石有什么改变,可是既无改变,为何触感却是不同?他纳闷地将宝石靠近烛火想看个仔细,在烛火的照映下,光线穿过了遍体通红的宝石,映上他的眼睑,然后,他的气息猛然一窒。
造形浑圆色艳似火的宝石上,刻满了细细麻麻比蝼蚁还小的字体;他硬着嗓,一字一字地读着。
扒聂、盖聂、盖聂、盖聂……
“盖聂”这两字密布在整颗宝石上,不留一点空隙。
她把他的名字刻在这块宝石上?她用这种天底下找不出几个工匠所能及的技法,将宝石上列满数百上千的字,而且,只有盖聂这两个字。
扒聂的情绪不再不动如山,多年来刻意建筑起来的泮硬心防渐渐开始崩落塌陷。
就算她刻石的手艺再好,他也从未见过她刻过这么费功的石刻。如此细小的文字,是多么地伤神伤眼?他说过,这块宝石的面积太小,不能让她拿来刻首诗,只能刻些字让她消遣消遣,而她,不但将他的名刻在上头,细微的刻功,似是生怕伤至宝石本身,一刀一刻都轻轻浅浅的,而上头的字体却是如麻又清晰……在刻他的名时,她是否也念着他?
在盖聂的心房因地而搅乱失序时,睡梦中的梵瑟喃喃呓语,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扒聂在她的床边弯子,侧耳聆听她的梦呓。
“盖聂……”
一声一声的呼唤从她的口中逸出,一声一声地打在他的心头上,推他人另一个痛苦的深渊。
扒聂不愿去想她为何要在梦中唤他的名,他的心根本无法让自己再想着她,因为只要想着她,他使会愈陷愈深,愈恨愈苦。
受不了她频频的呼唤,他激动地摇着她的肩要她清醒,要她起来把话说清楚。
“梵瑟。”他摇了一会儿,熟睡中的梵瑟没什么反应,气息依然均匀。
她怎会睡得这么沉?
扒聂又伸手去推她,并加大了音量,“梵瑟!”
梵瑟的双眼依然紧闭,没有因为他的摇动和音量而苏醒过来。他恼火地拉着她的手想解开她手上的锁铐把她拉起来,一碰到她的脉穴,他才发现她也像水儿一样被点了穴。
难怪他怎么弄她都不会醒,原来是被点了睡穴;可是,为何要对她点穴?
一个个问号逐一浮现,也逐一堆积在盖聂的心底。盖聂觉得自己不但落入了被她捕获的谜网,也落入了一座是非恩怨都难解的迷宫之中,想杀她的念头飘得老远,反而想解开心庇疑惑的念头不停的壮大。
梵瑟的衣袖因他的扯动而摊开了来,露出雪白的臂膀,一道道怵目惊心的伤痕也摊露在烛火下,令盖聂的眼瞳在不经意的一瞥后,再无法移开。
她手腕上斑斑的刀疤,让他的胸口紧窒;他再掀开她另一边的衣袖,同样令人震惊的伤痕再度曝露在他的双眼下。一种揪人心的痛直朝他心房撞击,远比他当年所受一切苦楚来得令人难忍。
她……自尽饼?
这么多的刀疤,他无法想像她自尽饼多少次,更无法理解她一而再、再而三想死的原因。在看着她的同时,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这样的她,又再度将他的心给撕裂了。
“盖聂……”
睡梦中的梵瑟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右手空荡的掌心张阖着,似在寻找被拿走的宝石。在找不到手中的宝石后,她的眉心深蹙,睡容也不再安稳,抹上了一层令人感到不舍的哀愁。
在不忍之下,盖聂又将那块宝石放回她的掌心。见她眉心渐渐舒散,嘴角泛着笑满足地握着那块宝石,他忍不住癌身将唇停留在她含笑的唇上,寻找她唇边往日的暖意。
他还记得今晨吻她时她的茫然,她甚至忘了他的吻似的,傻傻地愣在原地任他为所欲为;在那时,他吻不到她唇甜甜的滋味,而此时,他不但也吻不到她甜美的滋味,反而更觉得苦涩。
哀着她的唇瓣,他不知如何处理心头庞大的矛盾和迷乱;他既是恨她,又不忍动手杀她……在他觉得自己被她伤得那样深时,她的身上却有着比他更多的伤痕;当他以为他和她都早已不再回顾过往的情爱,她却又手中握着刻满他名字的宝石,并在梦中唤着他的名。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虽不明白发生在梵瑟身上的事情起始和来由,但他明白他无法在心绪杂乱无章的情况下动手杀她。至少,她要给他一个交代,她得亲口告诉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章
第一晚没杀梵瑟,不代表盖聂就此放弃了他的誓言。
从盖聂返回故里的第二日清晨起,梵司马府邸就掀起了一波波滔天巨变。
梵天变在即州各处事业行号的管事,纷纷在晨雾未散时分便来急叩梵司马府大门。
一夜之间,梵府所经营的布庄惨迎祝融,米行粮米遭人盗尽一空,钱庄宝库遭窃半两无存,水陆货运行号在夜间道人破坏船只车马,长年深受梵府高视所苦的佃农纷纷上门拿着银两赎契,梵天变所蒙养专司扮演洗劫盗匪的死士,也在一夜之间道人杀尽;而每一个遭毁破灭之处,皆留下一个记号──九宫门火霞樱梵府五年来所有的成就与财富,在这日初阳升起时,已不复见。
梵天变一早便召集了两名亲弟与所有行号的管事,任由争嚷着要闯进来的佃农们在府外大闹──已无大批人手来维持武力权威的梵府,也只能让那些佃农们在外头闹着。
与外头的人声鼎沸相较下,梵天变所虚的泓堂犹如森罗殿般沉静肃然。
每个向梵天变报告所掌行号损失的管事,在报完灾情后即被怒火中烧的梵天变一掌击毙,管事们的尸体一个接一个地被家仆拉出厅外。呈报到后来,管事们不敢再向梵天变陈述事实,个个挥着冷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下一个。”掌心的血渍未乾,梵天变又冷声叫唤准备上前受死的管事。
“大……大少主……”掌管盐田的管事伏跪在梵天变的脚前,泪汗齐流地不停朝梵天变磕头求饶。
梵天变一把掀起他,“说,是不是在墙上又留有九宫门的人霞印?”
“是……是的……”盐田管事睁着铜铃大的双眼,惊抖惧怕地承认。
盐田管事因恐惧而拉长的嗓调还未尽,梵天变转眼间就将手中的人狠扔至墙上,让远处的家仆又忙着将另一个倒地不起的人拉出去。
这些年来,总是比两名火爆亲弟更冷静自持的梵天变,在今日终於大变脸色,难得的狼狈与暴怒盘据在他的身上,阴细的眸子充满了愤怒的血丝。
“一群废物!我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任由盖聂把我的心血毁尽?”成千上百的人居然抵不过一个盖聂,而且还是在一夜之间就轻易地被毁了,连那三百个养来杀人与护府的死士,居然都被大开杀戒的盖聂无声无息的灭了!
无人敢应梵天变的话,厅上每个人都紧闭着嘴,拚命祈祷下一个不要轮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