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头找药材时不小心受了伤。”躲不过她探知的指尖,兰析的声音显得含糊不清。
“你怎么都没提?”敛影心头的恐惧急速转化为惊惶,忙着想知道他伤得如何。
“我会照顾自己。”
她着急的溢出了泪,“你疼吗?需不需要敷药止血?”怎么会这样?他不是个大夫吗?怎么不先为自己疗伤?
兰析的眼眸静止在她的眼泪上,为她的泪感到一阵揪心的痛,也令他感到朦胧的快乐。
“我疼不疼,你为什么要掉泪?”她的泪,是因为……在乎他?
敛影胸口塞满说不出的心疼。认识他以来,都是他忧心她,这会儿当他受了伤,她才晓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对他的倚赖至深,见不得他痛,也舍不得他疼。而他的三缄其口,更显得她为他做的实在太少,从没有好好为他着想过……她好想代替他痛,给他的关怀就像他给她的一样多。
“你的伤口在流血,快帮你自己止血……”此时此刻,她好盼望自己的双眼是健全的,如果她看得到,就能知道他的情况,知道他是否疼得很难受。
他固执地抬起她沾泪的下颚,“回答我。”
“你先把血……天,好多血……”敛影按着他的伤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拚命掉泪。
“回答我。”
“我……我不舍。”她哽咽地开口,掏出手绢在他的胸前按压止血,落泪纷纷。
“对一个你看不见的男人?”兰析追问得更深。
“我虽眼盲,但我的心不盲。”她俯在他胸前,泪水一颗颗滴进他的伤处。
兰析心中轰然狂喜,一径地抱捧起她,欢喜地吻去她颊上所有的泪。
“兰析?”他的快乐,令她有丝茫然。
“我不会放你走。”
“张开试试。”
蔺析将覆在敛影眼上的药布取下,弯着腰在她面前等待她的反应。
五日了,从她开始服药起,这已是第五日。
从她开始服下他炼制的丹药后,蔺析双管齐下地在她眼上敷上帮助药效的外用药。这五天内,他丝毫不敢松懈地观察着药性对她身子的影响,怕药性多一分太重,少一分又无疗效。在第一阶段的疗程结束之前,他镇日提心吊胆的,无法安睡、无法离开她一步。
今日,就是他所炼的药能不能解毒的分晓时刻。
同时,他也与敛影所养的大白兔选择在今日休兵。
五日以来,兰析和大白兔之间的情敌战火,一直背着敛影进行着。
即使兰析已对大白兔祭出银针点穴的招数,大白兔依然不肯对他这名新任情敌轻易告降。
每当他靠近敛影一步,大白兔就紧偎在敛影身边张牙又舞爪。被他扔惯了,大白兔俨然已经对扔兔这招免疫,总能够在落地后继续扑上前来对他又踢又咬。他为敛影换药时,大白兔就窝在她怀里监视,他多碰敛影一下,
大白兔的门牙就会印上他的大腿。也因此,他用来钉灸的银针数量急速锐减,一根又一根的用来伺候大白兔,而每到银钉点穴失效的时辰,他在忙着消毒新的银针时,也得忙着找绳子来绑住大白兔跑去偷香的四只脚。
三杯兔的味道,这阵子兰析是愈来愈想念了。
敛影听话地试着动了动十年来末曾睁开的眼睫,讶异地感觉到眼睫竟然会听她的命令;她眨了眨眼睫,缓缓地睁开兰析等候已久的眼眸。
对着她水盈盈的眼眸,兰析急急地倒抽一口气。
敛影的小脸上多了一双透亮的大眼,整个人都在她流动的眼波下明亮了起来。望着她的容颜,兰析怔然地以为未曾与她相识,她的眼眸像是流荡的月光那样明媚灿亮,清澈得能反映他惊艳的表情。
哀着她的脸,他不禁叹息。
她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地用一双眼就掳获他,再次让他恋上?
兰析的神智被大白兔的门牙咬回来,他赶开挤在他脚旁凑热闹的大白兔,捧起她的脸庞,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摇晃。
“看得见吗?”她的眼瞳四处游移,像捉不到定点。他靠得这么近,她似乎也看不见他。
眼前灰蒙蒙的一片,隐约能看见模糊的黑影……敛影费力抬起沉重得欲合上的眼睑,试图分辨在眼前移动的东西。
“有光线……人影……”她看不清楚,只有黑影和混杂在灰雾里的光线。
看得见光线,表示第一阶段的疗程已大功告成。兰忻必须压下胸中阵阵的喜悦,才有办法想起得继续进行的疗程。
“内服的丹药已有作用,今后可不再服药,但这外敷的药还不能停,今日起用另十四味药来外敷。”他依依不舍地以指覆上她的眼,拿来塞上药泥的药布再为她缠上。
“还需要数多久?”又回到熟悉的黑暗里,敛影放心地吐了一口气,感到安心。
“最少也得再敷个三日。最后这三日内,双眼不能沾水、不能吹风。”兰析将药布缠好,边帮她梳拢长发,边把又想来与他抢人的大白兔扎上一根银针。
“三日啊……”敛影喃喃地低吟,忍不住垂下头来。她能躲在安全的黑暗中的日子仅仅只剩三天了,三天后,她要面对的,是不是像从前一样的可怕人世?
“你再暂用水镜一阵子,你的双眼很快就能好了。”他将水镜搁放在她的膝上,牵着她的指尖至镜面。
她缩回指尖,摇头。“你已在治我的眼了,所以我不能再用水镜,因为使用水镜的人,即使双眼完好,到最后也会瞎。”
“这面镜子会使人瞎?你用了多久?”一面镜子会对双眼造成伤害?那么对她是否也会造成伤害?
“十年。”
“我得加重你外敷的药。今后别再碰那面水镜。”兰析迅速把那面镜子从她膝上拿走,并估量着该再多加几味药。
没有水镜,敛影蓦地觉得心慌;可如果她将水镜拿回来,又对不起为她伤神、衣不解带照料她的兰析。
她自我解嘲地笑着,”我成了道地的瞎子。”为了她的双眼,他已然心力交瘁,就算她原本不想睁开双眼,也不该再拖累他,既然躲不过,也只有坦然等待复明的时刻来临了,何况,她还没见到他呢。
“只有三日而已,三日过后你就能重见光明。”兰析安慰地拍拍她的脸颊,转身将水镜放好。
一个人坐在床上,敛影觉得床上好象少了一样东西,而且,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它了。
“找什么?”兰析看她两手在床上模来模去,大概知道她想找的可能是他的死对头。
“我的兔子。”敛影对那只常被兰析扔到角落的兔子想念不己。
大白兔听见敛影在寻找它,立刻兴奋地直起双耳。
“你该找的是我。那只兔子又不能照顾你。”兰析瞄了眼还被银针扎着不能动弹的大白免,然后当着他的面,不客气地坐上床把敛影圈紧在怀抱中,故意炫耀给它看。
大白兔登时气结,蹲在地上频频制造磨牙的噪音。
敛影还不知兰析和大白兔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想到这三天她都要由他亲自照料,她就觉得尴尬万分。
她羞赧地只着他的胸膛,“那样……太麻烦你了。”事事都由他来代劳,那样未免太亲密了,她又会…误会,还会在心底默默欢欣。
“除了我之外,你还能找谁?”兰析就是要她误会,刻意以唇摩挈着她的唇。
“没有……”她臊红着脸想偏想偏开唇,却在他胸前的模到层层药布。
对了,他受了伤。
“你的伤?”敛影轻巧地碰触他胸前的伤口,想起那日在这里曾流出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