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唐天宝末年唐玄宗荒废政事,官施脾腐化,外任李林甫、杨国忠,内宠杨玉环。在张九龄罢相贬官后,朝政大权落至奸相李林甫手中,忠贞正直之士,或遭排挤或遭流贬,而皇亲贵戚等名豪广聚都城,酬酢频繁杯掷千金,奢佚婬逸骄贵暴珍,夜夜秉烛如画,奢糜烂权,政局日渐趋暗。高官抽百税、征兵役,以讨外患“奚”、“契丹”,西平吐番,征战连年,不断搜刮民脂民膏,榨百姓血汗,使寻常百姓生活更加清贫困窘,饥灾连年不息。
而京城以北,雍县之古,临边关的空山穷谷之中有一城,号隐城。
建城者之先祖为汉裔后人,城倚山势而筑,高耸入云,城周四面高巍险峻山阻,而谷中有平坦陵地,建城者以百年之时耗心竭力耕耘稼种,修市街、造水田,辟划城池规模数万亩,不赖外援,城内人民自给自足。经主城者代代苦心相传,几使隐城成为富足安乐的小柄,与外界众生忍苦相形之下,实乃世外桃源。
隐城城主传至天宝未平时,城主凤雏,是为江湖中人,以高奇之武功与精研五行奇术立世,居武林之高位,且至年事长后退江湖隐居于隐城。他广纳城中居民为弟子,以武立农,以智立商,于不惑之年收四位入室弟子,韦庄为首位大弟子,飞离居二,织罗与韩渥为三、四师弟,又只另收室外女弟子楚雀一人。席下四大首席男弟子掌隐城四大堂,由凤雏分授四项武艺绝学,四人各以其武艺独步武林,尽占鳖头。
隐城四大堂分别为:朝云堂、雪霁堂、暮霜堂、岚霞堂。
凤雏老来得女,唯一手上明珠凤秋水生来病弱,终日不出所居之芙蓉阁,平日性喜研读经书与占卦出名,楚雀与南熏嬷嬷常伴侍在其侧。
这年隆冬,凤秋水年十四,而病卧已久的凤雏却已是风中残烛,隐城即将易主。
凌烟楼里灯火如昼,凤雏寝房里大夫是出出入入,数字首席弟子挨着风雪,苦守门外已是两日。
身为隐城城中第一神医的高鸣,在三更时分推开房门,脸色灰土,低首对着跪在门外的五位弟子长叹。
“高大夫,师尊如何?”暮霜堂堂主织罗与岚霞堂堂主韩渥,两人连忙挥去覆额的霜雪,拉着高鸣的衣袖同声问道。
“老朽已尽全力,城主怕是过不了三更。”两鬓霜白的高鸣抚须叹道,纵使华佗再世,恐怕也治不了这急症。
“师父他……”织罗与韩渥颓然顿坐,五师兄妹中的楚雀已泣不成声,倚在朝云堂堂主韦庄的怀里暗暗饮泪。
“城主命你五人进去。城主说,他有遗命要托你五人。”众人皆无神自主之时,高鸣对着五位弟子中唯一面色无改的雪霁堂堂主飞离道。
飞离缓缓地看着高鸣的的神情,而后颌首,伸手拉起两位跪在他身旁无力自持的师弟们起身,韦庄也扶抱着楚雀站稳拭泪。飞离推开门扇,领着师兄弟妹入内。高鸣替他们掩上门后,跪在门外,纵横的老泪初出眼眶,随即便被漫天的风雪凝冻,在夜色里融成风雪。
一入房内,五位师兄妹齐跪于凤雏床前,轻唤道:“师父。”“都起来,跪了两日两夜,还跪?老夫还未走你们就跪成这般;若走了,你们不就长跪不起把两腿跪断了?
我去后,只许发丧不许再跪,听懂了吗?“凤雏由老奴搀扶坐于卧铺,摆着手道。看着心爱的徒弟们个个红了眼眶在门外冻了两日夜,他怕一旦离世后,这班徒弟们又将为他这老头虐待自个儿的血肉身躯了。
“您老人家不会有事的……”楚雀跪在床侧哽咽道,一双小手紧握着凤雏渐渐失去生命力的手臂。
“雀儿,都十八姑娘了,还这么爱哭?不怕你师兄们取笑?”凤雏怜爱地拍拍她冻红的脸颊,对韦庄使了个眼色,韦庄即将楚雀拉离床畔,抱回自己的怀里。
“师父,您要托弟子们何事?”韦庄安抚着楚雀,抬首问向尊师。在师弟们面前,他竭力维持长兄的威严,忍下与待他如亲父的尊师死别欲哭的情绪。
“韦庄,我要托你一事。”凤雏含笑看着他。
“师父吩咐。”韦庄等待尊师最后对他的遗命。
“我去后百日内,你即与雀儿成亲。其实你们情投意合,我心底早知,只是迟迟未为你们主婚,现仍不晚,百日内你们就马上成亲,省得你们还得再戴孝等个三载,假若辜负了雀儿的青春,九泉之下,我可是会惦念着。日后你们夫妻同心,秋水则无虞,望你夫妻俩在秋水的令下妥善掌管隐城事务,多帮着秋水,成吗?”
老谋深算的凤雏在死前仍不改谋略的本性,如此一来不但能成全了一对美眷,也能为下一任城主铺好掌城的路途。韦庄心细,必能稳当地在秋水的令下行事,而在许久前,他就有此打算了。
“师父,您要我们百日内……”韦庄讶然,不意凤雏竟会出此言,顿时心中喜悲参半,拒也不是,应也不是。
“这是师命,你不从?还是……雀儿不愿?”凤雏微微抬起雪白的眉峰睨着他,又看向止了泪,而颊绯红的楚雀笑道。
“徒儿遵命。”韦庄与楚雀互视了一会儿,而后双双叩首谢师。
“好。渥儿,你过来。”凤雏满意地示意这对小眷侣稍退,又抬起手召唤最年幼的徒弟韩渥。
“徒儿在。”韩渥跪行向前,忍不住癌首在床沿,带着浓浓的鼻音响应道。
“你的年纪最小,江湖资历尚浅,武艺虽不若你师兄们的精湛,可你有经营农商之天赋,以后城内百姓的生计你得多加担待,如有不解、困难之处,就去问秋水吧。秋水虽年幼,但其聪慧无人能及,就连为师的我犹不及她一半天资,秋水会帮你拿主意定下民心。城内的生计经营令后就交托予你,好好做,为师对你有信心。”凤雏喘着气勉强坐正,轻抚着韩渥的背。
五位师兄弟中,就属韩渥最近民亲民,有文才与经营天分,若只让他习武,那就太浪费人材了。于是打从韩渥年十五起,他便试着让韩渥经营隐城的生计,三载下来,隐城里大小生计交由他张罗无不得民心。
“是。”韩泪拉着袖子抹泪道,另一手紧拉着凤雏的衣衫不放。
“织罗。”凤雏又对跪在一旁的三弟子轻唤。
“师父。”生性粗犷的织罗也不掩满面的泪水,抽抽噎噎地与韩握一同趴在他的身边。
“五个徒弟中就你的性格最顽皮暴烈,我走后你就暂归你二师兄管教,收收性子,事事多向你二师兄学习,否则以后他罚你时,我这老头可不会再来护你了。”凤雏举着老拳轻敲着他的脑袋。这小子武功虽高,但三天两头就闯祸,他走后如没有能镇住他的飞离严加看管,不知他又要生多少事端了。
“知道了,以后我会听二师兄的话……”织罗放声痛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猛点头。
“韦庄。”眼前的两位名声响当当的徒儿此时哭得家女子般,凤雏叹气地要韦庄将他们拉离他的床前。
韦庄也心细,一个眼神即明白,马上与楚雀将两名师弟拖至一旁劝慰。
“飞离,你听仔细。”凤雏对着犹跪在床前,进屋以来一直丝毫未露情绪的飞离殷殷托嘱道。“关于秋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秋水。我曾在她幼时为她卜过一卦,也找了许多算卜师帮忙看这一副卦,但得到的结果皆同;此卦批言,秋水命中带至阴至寒,命不过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