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经意地将手探进西装口袋,却从里头拿出一个厚厚的皮夹。
“咦──这是谁的皮夹?”他满脸疑惑,想不出自己的口袋里为何忽然多了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咏音被他的疑问吸引过来,指着皮夹问道:“这不是你的吗?”
“不是。”他摇摇头,从西装裤的口袋中又拿出一个不同颜色的皮夹出来,“这个才是我的。”
“看看里头有没有证件。”
谭子闳点点头,打开皮夹,赫然发现里头躺着满叠的千元大钞,他很慎重的走到百货公司的服务台前,把皮夹交给服务小姐。
“小姐,我捡到一个皮夹,失主现在可能急着在找,麻烦你广播一下。”
服务小姐一看皮夹里的钱少说也有个五、六万,赶紧拿起麦克风,正要广播时,忽然走来了一个彪形大汉,右手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身后还跟着几个看起来并非善类的小混混。
“喂,少年仔,刚刚有个小朋友说你拿了偶的皮夹喔!”彪形大汉嚼着槟榔,满口台湾国语,气势汹汹地质问着谭子闳。
谭子闳看到对方来意不善,摇着手否认,“不是,我‘捡到’一个皮夹,你看看那是不是你的。”他指指服务小姐手上的皮夹。
彪形大汉一眼睨向服务台里的小姐,那小姐吓得失了神,抖着手将皮夹交给彪形大汉。
大汉一手抢过皮夹,翻了翻,从里头拿出一张身份证,咧开血盆大口笑着说:“对啦,这束偶的,你看,偶的身份证就在里面。”他拿出张破破烂烂的身份证,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那张身份证实在是破的很夸张,没有人能够在高速的晃动下,证实那张身份证里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彪形大汉,但面对这个满脸横肉的人,又有谁敢多说一句话?
那人收了皮夹便转身搂着妖娇的女人离去,几个小混混尾随在后。
咏音才刚松了一口气,谭子闳却突然出声了。
“先生,麻烦你等一下,我还没看清那身份证到底是不是你的。”
那大汉倏地回过头来,横眉竖目的瞪了他一眼,跟在身旁的几个小苞班霎时开始鼓噪,团团地将谭子闳围了起来。
“少年仔,你说什么?有种再给偶说一次!”彪形大汉恶狠狠地咬着牙,那模样像是要一口把他吞了。
谭子闳面无惧色,目光灼灼地望着对方,一字一句的说:“先生,麻烦你把身份证再给我看一次,我必须要看清楚,才能把皮夹交给你。”
双方之间的战争似乎一触即发,剑拔弩张的气氛吸引了许多看热闹的群众,咏音也被围在中间,心头的不安像被丢到火中的温度计,不断的往上窜升。
那大汉忽然大声地笑了起来,用力拍着谭子闳的胸膛。
“好!你有种,我就欣赏你这种人。”大汉称赞着谭子闳,先将身份证交给他看仔细,又从皮夹里掏出一叠钞票来,塞到他的西装口袋中,“来!你捡到偶的皮夹,偶还没谢谢你,这些钱算是你‘叔金不昧’的奖金。”
“不用了,这身份证是你的没错,但这些钱我不能收。”谭子闳慌忙地想将钱还他,却被他死死地抓着手。
“少年仔,偶说要给你就要给你,别再跟我罗嗦!”那大汉瞠目扬眉,硬是要他把钱收下。
谭子闳心知这种江湖人士的豪爽性格,若是不把钱收了,就等于是看不起对方,说不定还会引发冲突,于是就勉强地把钱收下。
彪形大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围观的人潮也渐渐散了。
谭子闳走回咏音身边,“待会儿可以麻烦你陪我去一趟邮局吗?我想把这些钱汇给慈善机构。”
咏音终于放下心来,对于谭子闳这已几乎是“傻”的勇气,她也只能苦笑的点点头,但是她不得不佩服他的谨慎和正直。
有一个疑问也同时在她心里浮现──
若今天是小新遇到同样的事,他会如何处理?
他也会拉住那个一脸凶相的彪形大汉,去证实皮夹真正的主人吗?
几乎不用思索,咏音便得到了很坚定的结论──
不!小新不会的!
因为小新从不会如此地莽撞,他总是以她的安全为第一考量;他不会容许任何会伤害到她的危险因子出现;他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想尽办法保护她周全。
想到卢湛新曾为她付出的一切,她还是忘了身旁陪伴的是另一个男人,一个幸福的微笑,渐渐在她脸上晕开。
***
小男孩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对于方才所发生的那一幕,他根本就无法置信。
明明是经过了缜密的计算,设计出这个将谭子闳置于死地的计画,哪知道又给他轻易的躲过了,反而还塑造了他更正面的形像──一个正直正义勇敢却有点傻气的书呆子。
“妖妖,我想,我们还是先买好刷子和抹布吧!”男孩痴傻地望着天空,喃喃地说。
“买那些东西做什么?”女孩斜躺在一旁,连头也没回,整个人好似没了骨头,懒洋洋地问着男孩。
“笨!等着被罚扫厕所啦!”男孩没好气的回她。
“喔!”女孩无精打采地虚应了一声。
男孩转头斜视着她,怒气冲冲地问:“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担心是什么东西?”女孩还是同样的白痴模样。
男孩掏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妖妖,你怎么了?不会是发烧烧坏脑袋了吧?”他将手贴在女孩的额上试试温度。
女孩缓缓地摇摇头,把他的手甩开。
“唉……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仰脸问苍天,“都已经是最完美的计画了,偏偏在时间上没掌握好,居然被那个坏人先发现了皮夹,唉……自古红颜果然都是薄命的……”
“对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警察,哪知道那警察走路那么慢,等他到达的时候,人早就全散了,唉……”
“现在说那些都没用了。”女孩哭丧着脸,无可奈何地说道:“现在来讨论吧!你刷马桶还是我刷马桶?”
***
陪着谭子闳到邮局走了一趟,将方才突发事件所得到的“奖金”汇给了一个慈善机构,两人都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也不再有初见面时的紧张了。
谭子闳看了一眼手表,才下午四点多,还不到晚餐时间,但他要给她的赔礼刚刚已经买好了,他寻不出理由再将她留下。
两人无言地走在街头,彼此都希望想出一些话来打破这样的僵局,但无数的话语在脑中闪过,却都找不到适合的字句。
咏音的心里也是苦恼着,她根本无法从一团杂乱的丝线中,去整理出一个头绪来,只是无言地低着头,走在谭子闳的身旁。
以刚刚选衣服的眼光而言,她已经试着去妥协他的选择,无奈的是,他的决定总是和她的意见格格不入。
要走呢?还是要留?
心头的两个声音让她陷入了沉思。
在这个应该是“此时有声胜无声”的时刻,咏音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喂──我是音音。”
电话是小新打来的。
“音音,于爸要我告诉你,他们和我一块儿吃晚饭,你不用担心他们。”他的声音干涩的像枯黄的稻草。
“喔!”她空洞地应了一声。
也不知这通电话带给她的是好消息或坏消息,此刻的心情是十分矛盾的,她并不排斥谭子闳这个人,但和他在一起有太多的不自在。
她一直试着说服自己,这是因为彼此都不熟悉的缘故,或许再多一点时间的相处,她和他之间也会有等同于她和小新之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