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不用点明他们都知道,任何一个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之所以会犹豫,原因他们也都知道。
“如果你担心的是燕燕那丫头,我去跟她说。我保证这一年会顾好她,绝不让你回来暴青筋。”
“……干么讲得……”好啦,他就是英雄气短,承认了。“不用激我了,我去。晚上我会自己跟燕燕说这件事。”
那天晚上约她出来吃饭,他挑在用完餐上餐后甜点时,说了这件事。
她听完,反应出奇地冷静,很平淡的便接受了。
“是喔?那你要住哪里?一整年都不能回来吗?”
“食宿公司会安排,能不能回来要看情况,但我会尽可能抽时间回来看你。”
“不用啦,你忙你的。”
“……”
回答得真无情,他感受到那桶凉飕飕泼来的冷水了。
“你还可不可以再淡定一点、再路人一点?”
本以为要安抚她,结果最后是他在抱怨她反应太冷感。
“哪是?我以后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放假都没地方去了,想说话都没人应、连想打电话道晚安也没办法了耶。”
很惨很惨的好不好?
徐孟磊被她说得不小心胸口酸了一下。“那你怎么不讲?”
“我知道仲齐哥这样安排一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所以你要很专心去拚你的前途,不回来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你。反正就像之前当兵那样,家人我帮你顾,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她的表现,出乎众人意料地识大体。
真的,愈来愈像个懂事的小妻子了。
他窝心地暖暖微笑。“好,那家里的事,就全交给你了。”
他真的不是说说而已,隔天就将存折、印章、家里的钥匙、还有一堆重要文件都交给她。
“原本租的房子,你不要忘记缴房租,偶尔去住几天,打扫一下,不要让它长灰尘,我不想我回来没地方住。
“新房子签约了,明年初交屋,每一期的工程款你也要留意定期去缴。等交屋后,室内装渍部分,如果我有回来再商量,如果抽不出空,那找设计师还有讨论设计图、监工什么的,就让你全权作主,有没有问题?”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有。”
唯一的问题是,他会不会太信任她了?连小高跟家当都交到她手上来,不怕她搞砸了?
翻开存折数了数里面的数字,原来他还满有钱的。“我要卷款潜逃。”
“最好你逃得掉。”
那么大一个丰禾在那里,据说某人是小股东呢,光是那些股份的市值,就比他存折里的数字不知多多少倍了,他还怕她跑?
他伸手揉揉她的颊。“辛苦你了。心情不好或是想找人说心事、甚至什么事都没有只想道晚安也可以,打电话过来,我再忙都会听。”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举手投足间,有种很温存的情韵,害她……突然间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然后,就真的一个跨步上前,勾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颈。
吐息间,有淡淡的湿意。
他一愣,轻轻拍抚她的背。“傻妞,我也很舍不得你。”
第7章(1)
徐孟磊离开后的第三个月,杨季燕在台湾收到他寄来的二十九岁生日礼物……一只超过半个人高的玩偶熊,因为她前几天才在电话里抱怨,今年好冷,晚上都冷到睡不着。
为此,她维持了一整个月的好心情,逢人便笑得甜,哪还有前两个月的乌云密布?
徐孟磊离开后的半年,有一天晚上打电话给她道晚安,手机响了很久,接起时另一头是杨季楚的声音。
“孟磊吗?”
“嗯,燕燕呢?”
“跟幼秦去唱歌,才刚回来,现在在发酒疯,你听——”
“明明是昨天的事情,怎么今天我还在经历,一丁点回忆都能惊天又动地,想问个愚蠢问题,我们再这样下去,你猜会走到哪里……哎哟!”
她在唱歌,唱得很破,频频走音。
“她心情不好还是幼秦心情不好?怎么又约去唱整晚的歌?那个哎哟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踢到床脚了……杨季燕你安静一点躺好。”
杨季楚回答他,还要分神看顾那个烂醉的小妮子,整个人很头大。
徐孟磊这头都还听得到另一头扯着嗓门在喊:“阿磊我要喝水!”
等不到回应,开始跳针:“阿磊、阿磊、阿磊!快一点我好渴!”
“你小声一点,爸妈睡了。”
饼了一会儿,杨季楚把电话放回耳边,对他说:“我可以敲昏她吗?”
“季楚,麻烦你把电话给她听。”
杨季楚将手机移到她耳畔,听到另一头徐孟磊的安抚声:“燕燕你乖,安静睡一觉,不要吵。”
“我乖有什么奖励?”
你几岁了杨季燕!
杨季楚万般羞耻地走开,倒了杯水回来,听见她说:“好,阿磊晚安。”
把水杯递给她,看她无比乖巧地喝完,自己拉上棉被躺好,朝他挥挥手。“哥也晚安。”
“……”
完全判若两人。
他拾起遗落在枕畔的手机,愕然问:“你是跟她说了什么?”
这么管用?
“没什么,我也要去睡了,晚安。”
杨季楚看着安心喔喔困的妹妹,不自觉笑出声来。
这种症头,也只有被思念的那个人才安抚得了。
杨季燕,你到底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能拐到这种待你无尽包容、疼宠、无论在海峡的哪一端,都将你放在心上守护,再远也不忘打电话跟你道晚安的男人?
徐孟磊在农历年前回到台湾陪家人过年,那时新房子已经交屋。
他看了季燕跟设计师讨论的装潢与空间规划,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另外挪个空间,做个大一点的鞋柜,其他你决定就好。”
饼完年,又匆匆搭飞机离开。
杨季燕还是会不定期收到他寄回来给她的小礼物,像是生活中的能量剂,收到后便能维持满满的生活动力。
这天,他拨电话到杨家,是杨季楚接的,他问了几句季燕最近的情况。
“她啊,抱着昨天收到的鞋子,好几个小时不说话。”
这人也真是一绝,知道季燕爱鞋,看到好看的鞋都会顺手买下送她,毫不理会传统禁忌。
那时说了,对方也只是回上一句:“要跑早跑了。”
是啊,会走的人,不是送不送鞋就能留住的,而不会走的,无论如何都会留在自己身边。
徐孟磊在另一端沉默了一阵。
连他的小礼物都无法安抚她了,看来她心情真的非常低落。
“告诉她,我下个月就回去了。”
杨季楚听了,轻轻叹气。“你们还要耗到什么时候?”
配合当个睁眼瞎子,不代表他们真的瞎,只是小俩口装傻,他们也配合着扮无知而已,这两个人什么关系,全世界都看得清清楚楚。
头一回,徐孟磊不再迂回,正面回应:“耗到——她愿意松口当徐太太。”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演变到这样的局面?徐孟磊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解答。
最初,真的是很单纯的朋友关系,没半点暧昧,他交女朋友、她也交男朋友,
两人坦坦荡荡,那些幽微的小暧昧,是何时悄悄爬进心底,浅浅搔动?
真要认真算起,开始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或许是从他退伍之后的那段时间。
那是他们感情的空窗期,偶有空闲,会约出去吃吃饭、喝点小酒。
那一天,两人都有些微醺,靠在公圜的溜滑梯下闲聊,也不知怎么的,就问起了她的初恋。
“你现在,还会觉得难过吗?”
她摇头。“不会了,那个人在心里的影像,都已经模糊到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