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很懂她,怎么就没想过要了她?”
慕容韬暗自好笑,很识相地没说破那一嘴的醋酸味。“还没能想到那上头去,不过现在知你心意,也不会再去想了。”
就冲着这句话,慕容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他一句话也不会解释了。
慕容韬身边一直没人,长年以来最近身的只有她,要说谁真能走进他心里,莫雁回拥有最大机地,若没有他从中作梗,假以时日,这两个人或许真有可能成了双。
她若是知晓,是他暗地里阴她一记,让她一生也得不到心之所爱,怕是一辈子都要恨他入骨。
但——那又何妨?他偏要咬定自己爱惨了她,只要是他想的,慕容韬就不会去想、去要。
第4章(2)
“为什么她一眼就看出我不是你?”这绝对不是在计较自己哪里不如慕容韬,只是不甘心自己败下这一回合,想知己知彼罢了。他默默在心底游说自己。
“我想,应该是这道疤吧,雁回性子极拗,有时认定某个关键之后,便很难动摇。”
由慕容韬口中得知肘弯疤前的来由,他懂了。
也难怪她会执着认定那道,这痕迹是为她而留,是某一部分而言,只专属于她的慕容韬。
哼,傻女人,一道疤而已,真要仿它又有何难?
容貌能够欺人,有些事物却是任谁也欺不得、取代不了——
耳边,仿佛犹能听见那道清冷嗓音。
乍闻当下,只觉嗤之以鼻。天底下,哪有谁是真的重要到取代不了?
他试过、努力过,可表相仿得如何相像,本质里,他依旧、依旧——
夜半醒来,触不着枕边那令人安心的温软馨香,他呼吸一窒,脑海瞬间空白,包围而来的黑暗换住了胸房内那颗原本沉稳鼓动的心,他莫名晕眩,无法思想、也难以喘息——
燃尽的油灯重新点燃,他空空茫茫地仰首,眼前视线一片雾茫,短瞬之间难以回神。
直到那抹纤影完全落入眼际,他缓过呼吸。“你去哪里了?”
“右卫有事相禀,去了一下。”掌了灯,倚在桌前的身影静立不动,深思的眸瞧着他。
“三更半夜的,不能明日再说吗?往后别随意离开我。”
“好。”再度回到床榻,感觉他臂膀圈搂而来。
临睡前,脑中仍抹不去那一刻他的神容。苍白、空茫、忧惧——
贴上掌心,她只触着一片湿凉。
“我知道你们……交情匪浅,可右卫仍要斗胆说上一句,表小姐,请公正行事。”
这话意——是说她另存私心,意欲偏袒吗?
他们如今的情况……这庄里人多嘴杂,是不指望能瞒个密不透风,何况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遮掩什么,几回前来议事,也让人撞见他搂着她安睡。
也难怪旁人要疑她,如今正蒙受眷宠,女人终究是女人,哪还能保持理智、准确判断?
多了这屋关系,连她的话都要大打折扣了。
她神色一凛。“我自认跟随家主以来,赤胆忠诚,不曾怀有贰心。”
“可……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不是……”
“若真如你所言,他是教家主遭逢不测的幕后元凶,那么要我亲自手刃他为家主讨回公道,我莫雁回绝不迟疑。”
听闻此言,右卫总算缓了缓神色。“我无恶意,只是想提醒你,莫忘家主待你不薄。”家主以往也曾交代过,他不在时,一切听凭雁回指示,正因如此,谁都能负他,就莫雁回万万不能辜负了家主这番信任与重托。
“我懂。”她沉沉道。该怎么做,心里的准则一直都在,不曾稍有偏颇。
她记得,初初跟着家主学做生意时,他就曾说过,她太实心眼,总是拘泥在自己执着认定的点上,这是优点,在做生意上却是大大的弱点,有心人若要诈她,她防不胜防。
这些年,她一直提醒自己,别教表相欺骗,认定了某个点,便从不疑他……可,本性难改,是不是最终,她仍不知不觉犯了那样的错?
思虑、再思虑,心思已百转千回。转身回房,没见着他的人,复又往园中寻去,见他负手静立于宁中。
近来,他时常如此,一待便是大半日,总是安安静静远眺。
她曾站在同样的位置,却什么也瞧不见,猜不透那时的他究竟想着什么?
暖裘覆上肩头,他回眸,温温一笑。
这抹笑,明明就是属于慕容韬的,那么温暖,那么动人,性情阴暗的慕容略,从来不会有如此真心的笑容。
有时,她觉得自己与慕容略是相同的人,同样性凉、同样阴暗,自幼活在不被关爱的角落,从不曾受过一丝在意的眼神注目,一个不快乐的人,又怎么打心底发出真心的笑容?
“谈完了?”
“嗯。”
“那这些是?”他看着成叠放上圆桌的汇报与帐册。
“还请家主过目。”一谈及公事,她又回到那拘谨守礼、不可亲又不可爱的莫总管了。
“何必?又不是不信你。”
“还是请家主看看得好。以往家主说,你若不便,由我代理,可现下家主伤势已大有好转,再要越俎代疱,恐要让人说我挟天子以令诸候,家主莫要令我为难。”
他瞟了她一眼,意味深深的眼神瞧不透意绪,动手随意翻了翻。
她等着,不错过他任何一道细微举动。
她在试他。
她不信他,拐了弯用这种方式试他。
他撩抱一坐,手伸向她。“笔。”
她命人快快取了过来,在一旁为他研墨。
脂月复朝笔尖触了触,不甚满意。“太硬。我那只狼毫笔呢?”
是了,家主在用笔上确实极挑,得得顺手,处理起事务来也能行云流水、流畅俐落。
她亲自前往书斋取来他平日惯用的狼毫笔,再回来时,他已将处理完的事务堆叠在左侧,换了笔,未加思虑停顿便在下方挥毫而就。
上头的批示以及笔迹,确实为家主所有。
她做生意的决窍是他教的,他处理事情的手腕、作风,只有她最清楚。
直到这一刻,她才悄悄吐出长久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
不消一个时辰,眼前堆叠如山的事务尽数处置妥当,完全不失昔日果断明快的作风。
这若由她来,或许能揣度个几分,可也得斟酌再三才能作下判断,若不是家主,谁还有这等能耐?
“好了,你『吩咐』的事我做完了,你要赏我什么?”
以往属下有功,慕容韬的奖赏可从来不手软。
“雁回不敢。”
“最好你是不敢。”都敢编排他事头、兼之顶嘴任性了,真把她给惯坏了。
她挑挑眉,就要曲膝领罪,被他一个肘子撑起,没舍得让佳人双膝着地。
“吃定我了。”哼了哼,嘴上不满,仍是将她抱了满怀,噙吮柔唇窃香。
怕教下人撞见,她躲了躲,引来他的不悦,转移阵地往她颈上啃咬,存心闹出一记记牙印,教她无法见人。
“疼……”她软软抱怨,也不真那么痛,刺刺麻麻的,其实是微嗔羞意居多。
他也懂得。如今她是嘴上说得恭敬,嘴角噙着浅笑,明亮眼儿尽是闪亮亮的光,知他不会真恼她,嘴上回个两句倒似打情骂俏。
依偎着缠闹了会儿,他颊侧贴靠纤颈,蹭了蹭,享受片刻温存。
莫雁回臀下挪了挪,怕他初愈的腿无法承受她身子的重量,不意却碰着了顶在臀下的硬物……
“再动,就要不可收拾了。”他凉凉警告。
挑衅过几回,心知他没什么不敢的,尤其近来行径越发旁若夫人地放肆,当下不敢再妄动。
婢女正端着什么往亭子这儿走来,她又刚被警告,怕惹他不悦,当下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