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么想的,也希望他这么想。
这些日子以来,他真的快乐了很多,我的宠、我的纵容,不是没有代价的,瞧,我换来了他真心的笑容。
原本深逆的眉心,一天一点地化开,他现在,眼底已经没有初识时的沉郁气息了,偶尔还会好心情地闹闹我,谁说不值得?就算,要我放手让他走……
他抿紧唇,不吭声。
“别以为我是无条件帮你,亲兄弟都还要明算帐呢!记不记得我说过,每一笔我都会好好记着,等你将来双倍还我,我这个债主都这么相信你了,你难道对自己的还款能办没信心吗?”
他盯着手中的推荐函,久久不语。
“如果我真的去了,那、那你、我们……”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柔声安抚他。“你不用急着厘清什么,安心完成你想做的事,在我们之间没有明确做个结束以前,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这几年,也让我们好好想想看,该怎么定义我们的关系,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想跟我在一起,我们再来谈,这样可以吗?”
“你……”他声音哽了哽,低哑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在说,我等他,即使没有承诺,也愿意等,等他为我们之间下个定论。
有承诺又如何呢?海誓山盟的爱侣,就一定能保证拴牢对方的心,感情绝不变质吗?要了,我不见得就能比较安心。
真正的安稳是取决于自己的心态,不是等着别人来给。
我甘心等,也愿意等,就算等到了最后,结果不如预期。
第5章(2)
寄出入学申请后,我们也收到学校寄来的面试通知,我挪出时间陪他去了一趟。
一切都很顺利,齐隽取得入学资格,只等明年春天,他就可以飞往遥远的国度,实现他的梦想。
我为他感到开心,心却莫名地酸楚。
我替他织了一条围巾,打点所需,将那本为他开立的存摺放进行李箱的最底层,最后看着屋内几处空下来的角落发呆。
齐隽洗完澡出来,由身后轻轻抱住我。“舍不得我了?”
“嗯。”酸酸地应声。我是舍不得,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他扳过我的身子,低头吻吻我红红的眼眶。
“我答应过,不会背着你乱来,你也不可以。”
我被他计较的口吻惹笑。“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多笑一点,你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忧郁,可以的话就多接触人群,怕孤单的人就不要一直孤立自己,有什么事情记得打电话回来——”
他没等我说完,低头堵住我的唇。
他离开后的第一天,我下班回来,看着没有饭菜香的屋子,未开灯的房间,悄悄寂寂,一切都恢复到他未出现前的样子。
一整晚,过分的安静,让我极不适应。
入睡前,身畔缺了偎靠的对象,几度惊醒。
凌晨三点,再也睡不着。
我爬下床,打开清空大半的衣橱,拿取一件他穿过的衣物,抱在怀里。
自从确定成行后,一直蓄在眼底的泪,终于滚落颊腮。
我再也、再也无法漠视那强烈的感觉。
我爱他。
与他在一起这一年的点点滴滴浮现脑海,我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对我而言有多特别,却没有一刻这么清晰、这么笃定地确定这件事。
我真的,很爱很爱这个男人。
所以,我愿意以他的快乐为快乐,用分离换取他实现梦想的机会……那是我爱他的方式。
齐隽……
我无声喃唤,让缱绻的情意绕在舌尖,细细品尝。
开始了等待,才知道那有多难熬。
以往,安于一个人的日子,是因为无所垩碍,而现在,心上有了重量,一个人的日子里还会有思念、酸楚随之而来。
有了期盼,会开始一天天数着他的归期,那样的酸疼滋味,没有经历过等待的人不会知晓。
他离开的第一年冬天,清晨准备出门上班前,我接到他的电话。
约略估算了一下时差,这时候维也纳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宕。
“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他喃喃抱怨。“这里好冷。”
“帮你打的围巾呢?”
“围着了。还是好冷。”
扁是听着他的声音,我胸口便冲激着软软的浪潮激荡。“等忙过这阵子公司的年底结算,我再帮你织一件毛衣。”
“……”
“齐隽?”
“……想抱你。”
我沉默了。
他也不急着搭腔,两相静默,只要知道彼此就在另一端就够了。
他利用课余的时间打工,每次回台湾都是来匆匆去匆匆,彼此真正能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多,我又何尝不想他?
于是,就在工作大致忙到一个段落后,我请了一星期的长假,远渡重洋。
我知道这太疯狂,但我完全管不住自己的行为,就因为耳边轻回的一句话,鼓动耳膜,震动心房。
他上完课回来,在住处门口看见我时,显得极错愕。
“你……怎么……”
“你不是说,想抱抱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冷静下来想想,好像真的太冲动了,也不晓得会不会造成他的困扰……
他很快地反应过来,几个大步上前,用力抱住我。
那一晚,他很失控,缠了我整夜。
“你收敛一点……”我快窘死了,完全无法阻止他月兑缰野马的狂恣索求,同一个屋檐下,还有与他合租的两名室友呢!也不晓得这里隔音如何……
“管他!他们有时也会带女伴回来。”
言下之意不就是——隔音真的不怎么样?!
完蛋了,我明天哪来的脸走出这个房间……
他一直闹到天色朦胧亮起,才放我去睡。
被他弄得浑身疲软,再加上时差问题,我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来,枕边已经不见他的人影。
应该去上课了吧。
我赤足下床,才打开房门,就听见客厅传来对话声。
“玩到天亮,你也太猛了吧?”是齐隽的英国籍室友,我超想找个地洞钻,真希望自己听不懂英文。
“你们三天两头地玩,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讲,才一晚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原来他真的有信守承诺,很乖很安分,没有乱来。
“哪里钓到的?看起来很良家妇女,肯跟你玩?”
“我们是固定的伴侣,不是那种路上随便找的一夜,你不要乱说话。”
“啧,原来是真的。”
“我早就说过了,是你们不信的。”
他转身准备回房,也不晓得为什么,我下意识赶紧溜回被窝里装睡。
他开门,放轻步伐走近床边,低头亲亲我,我假装被惊醒地张开眼。
“醒了?起来刷牙洗脸,带你出去走走。”
“你刚下课,不睡一下?”他昨晚像嗑了药一样,兴奋地闹我一整晚,不补个眠怎么行。
“不要。睡觉什么时候都能睡。”
但我不是什么时候都在,我听懂了。
他很珍惜和我相处的时光呢。直到这一刻,我才肯定自己来对了,此举让他开心了,虽然脸上没有太多情绪表露。
他带我去看他打工的餐厅,走访几处名胜,牵着手逛街,看见街头艺人帮游客即兴绘画,我看了有趣,也拉了他各画一张。
Q版人物画像,头大大、身体小小,神韵逗趣,掌握了五官特色,乍看之下还真有个七分像。
离开前的那一晚,我在整理行李,看见那张人物画,悄悄留下属于我的那一张,带走了他的。
棒年、再隔年,已经是齐隽离开后的第三年,我三十一岁了。
那一天回家吃饭,被父亲叫进书房私下聊聊。
言谈问,父亲的叹息多了,拐着弯绕半天,才发现他要问的是这一句——
“你要跟他耗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