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想傻傻等她读完四年书回来,等到的是她手上抱个小的,臂上挽个大的,笑着向他介绍她的男人和小孩。
由台湾到英国,除了换个场昙,一切看似没变,又隐约有些什么不同了……
他总是在周末时前来,买了一堆菜和食谱,理直气壮叫她煮。
“我为什么要?”
“我想念家乡味。”
那又关她什么事?
每一次争论到最后的结果,她还是煮出一桌子菜,连她都觉莫名其妙。
她的厨艺就是在那个时候慢慢培养出来的,直到后来,仍没有几个人知道,原来她是会做菜的。
她对他依然没什么好脸色,但是他感觉得出来,离开夏家后的她自在多了,少了沉沉压在心口的包袱与顾忌,严密慎防的心松动了些,不经意流泄几许温情。
有时,拉她出去逛个街、看场电影,看似不对盘的两个人,气氛在冷言讽语中却也诡异地和谐。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她虽然老是对他不假辞色,偶然间也能捕捉到几许不明显的笑意。
她生日那一天,他打了电话,问她:“二十岁了,有什么愿望?”
他记得她的生日。
全世界都忘了,只有他,放在心上。
一直以来,坚守的防线敲击出一丝裂缝,她迟疑了半晌,低嚅:“我想——做一天的自己。”
多么简单的愿望,每个人都能随心所欲过日子,而她,只能在这一天,悄悄许下心愿,在这一天诚实面对自己,以及内心的渴求。
他沉默了下。电话另一揣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嗓音。“跷课吧,半小时之后,我去找你。”
那一天,两人品学兼优的求学记录中,破天荒双双留下一笔跷课的记录。
那一天,她就像寻常的年轻女孩一样,不受拘束地玩乐、看电影、喝酒,回到家时,已有些许醉意。
没有人留意情势是如何演变,只记得他吻了她,而她也难得地配合,陷入床铺赤果果纠缠,他吻遍了她全身,再度回到她唇际时,她几乎是想念地贪渴啜吮,主动索吻。
他低低轻笑,撑起肘臂,悬在上方凝视她迷乱晕红的醉颜。
“你曾经对我心动过吗?”毕竟还年轻,他心里也有太多的不确定,需要她一些些正面的肯定。“就算只有一秒也好。”
“或许吧……”
“什么时候?”
“我不如道。”他问题好多!夏以愿焦躁地想拉回他,接续那醺然美好的滋味。
他偏开头,不教她如愿。“是你说要当一天的自己,那就对自己诚实一点,不许逃避。”
她皱眉,再皱眉。“真的不知道。”
可怜的女孩,她连自己都欺骗了。
“没有关系,你不懂自己,我懂就好。”他热了眸光,带着怜惜引领她由女孩成为女人。
他们的初吻、他们的初夜、他们人生中所有最美好的亲密接触,都是与对方一同完成,说出来别人或许难以置信,连他都不相信自己如此纯情,直到许多年以后,她始终是他的唯一,他不曾想过要拥抱别的女人。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那失了自制的一夜放纵,会带来这么大的后遗症,就此颠覆了他们的人生。
“你、你说什么?”在那之后的一个月,他坐在她面前呆愣成化石,一颗原子弹爆炸,都不及他此刻措手不及的震撼心情。
她懊恼地咬唇。“我‘那个’迟了三个礼拜,今天去买了验孕棒。”
原来验孕春长这个样子……他呆呆看着桌上的物品,上头有两条红线。
还看!他都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见他一迳沉默,她烦躁地吼他:“你干么不准备!”
“连吻一下都会被你瞪,我是要准备做什么?”他平时看起来是有这么yin乱吗?
正心烦意乱的她,并未留意到他话中透露出的专一与认定。
“算了!”她颓然地跌坐回床铺上。
她也知道,自己是慌得乱迁怒了,这种事绝对不是单方面的责任,就算他没做事前预防,她也该做好事后处理,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怪,就这么一次的放纵贪欢,谁料到会这么准?
“这两天我会找时间去医院处理……”
宋尔雅回过神来,瞪她。“你要处理什么?”
这还用说吗?“你和我都不想要,当然是拿掉——”
“谁说我不要!”宋尔雅直接打断她的话。“我只是太惊讶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有说不要,你敢拿掉试试看!”
她愕然。
“以愿,你听到没有?”宋尔雅来到她面前,蹲对着恍神的她轻声说:“我知道事情来得太突然,其实我自己现在脑袋还晕晕的,但是‘他’是我们的孩子,不可以不要。”
她没有对他说实话。早在三天前,她就已经验过孕,今天的验孕棒只是二度确认罢了。
这三天,她想过千百种可能,猜测他的反应,他或许会错愕、会惊慌、会逃避甚至否认、质疑他和孩子的关系……所有最不堪的状况她都预先设想过,也做足心理准备了,就是没有设想过这一个——
他要孩子。
那么坚定地说——这是我们的孩子。
“可是……我不能……”她能做好一个母亲吗?一个连自己都不晓得该怎么爱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好母亲?她那么倔强的个性,只会对孩子造成负面影响,她真的怕……
看穿她眼底的恐惧与惶然,宋尔雅移坐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不要怕,以愿,还有我在。”
他能理解她的抗拒、退缩,一个不晓得该怎么付出的人,对爱太陌生。她总是把人性想得太悲观,深怕被否决,于是第一时间便自己先否决了一切。
这个骄傲的女人,骨子里其实很自卑。
“没关系,如果你不要,我要。你只要替我生下来就好,孩子是我一个人的,跟你没有关系,只要你不想说,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眼底的慌惧扯疼了他的心,不忍她承受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他缓下步调,替她扛起一切。
她有她的心结,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只能等。
第6章(1)
他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她真的亲口对他说——她不要他,也不要孩子。
这一句话,让他彻底光火。
任何事,他都可以在下一秒抛诸脑后,但是这一句,他怎么样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原谅。
不仅仅为自己,更是为了小冬儿。
他的女儿不该受到母亲如此对待,单凭这一点,她就必须付出代价。
以往,无论她怎么推开他,他都会包容,但是这一次,她必须自己走向他们父女,他至少该为女儿坚持这一点。
这一僵持,就是七年光阴……
门口传来两声轻敲,将宋尔雅的思绪自回忆中抽离。
“尔雅,在忙吗?”
他暗暗吸了口气,只花一秒钟便挂上招牌微笑,起身相迎。“董事长,您怎么有空过来?”
“都说几遍了,自己人,私底下喊舅舅就好。”
是喔,自己人!
真是自己人怎么会逼到以愿超时工作,几乎要过劳死还不满意?她不也喊舅舅吗?
自己人怎么会隔岸观虎斗,竭力挑拨他和以愿争个头破血流?
自己人怎么会忌惮他或以愿揽权,日日防贼似地防着他们?
暗暗月复诽了几句,表面上仍是顺应民意喊一声:“舅舅,请坐。”
“最近怎么样?听宁馨说你有一阵子没回家了,工作很忙吗?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呀。”
“还好,谢谢舅舅关心。”
一如每回的开场白,总要来个几句场面话,他已经习惯了,十分钟之后才会进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