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这个比她更孤独的男人身上开始。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在乎他,一天比一天更牵挂,原本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够陪伴她,现在却是深深依恋,舍不得他,也不愿意舍,开始希冀能将这些幸福延长——
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下来电显示,果然是心里想的那个人。
下班时间才刚过五分钟而已。
家里离卖场大约五分钟路程,如果准时下班的话,估算他到家的时间就是下午五点三十五分,还真是一分钟都没耽搁啊……
才刚接起,另一端便传来他的声音。“宁夜、宁夜,你在哪里?”
她想起,以前他曾经用不肯定的语气问她:“我太黏了吗?这样你会不会很烦?”
电视看得愈多,与人往来愈频繁,他开始思考很多事情,有自己的想发,唯一不变的是,他所有的思考仍以她为中心,一心一意想的永远是如何给她更多的幸福……
直到她说了不会,她喜欢被他黏,他才又安心地继续将上班以外的时间,都用来专注看她。
听着另一端的连声叫唤,她想,如果她说的话,他应该会立刻飞奔过来吧?一如以往的每一回……
“我在……仁心医院门口,下雨了,我回不去。”
丙然,他马上回她:“宁夜乖,不要动,我去找你。”
因为雨下得太大,接她回到家以后,两个人身上多少被淋湿了一些,他急忙赶她去洗热水澡。
洗完澡出来,她看见他拿着桌上的药包研究。
“宁夜,你感冒还没好吗?”不然为什么要去医院?这些药剂的名称像蝌蚪一样扭来扭去,他看不懂。
“不是感冒。”不可能一直瞒着他,总是要说的。“是一种心脏疾病,叫二尖瓣月兑垂。”
“那是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二尖瓣是位于左心房和左心室之间的瓣膜,负责心脏收缩时,心房、心室间血液的调节,所以月兑垂情形严重的话,会造成左心室血液往左心房回流,长时间血液逆流就会出问题,严重一点可能需要开刀施行瓣膜修补手术,或瓣膜置换术。”
她先前一直想在职场上求发展,就是希望能陪他更久。以前,她从不特别拘泥生命的长短,现在,为了他想努力活下来,多存些钱下来,以备不时之需,至少需要开刀时,存款数字不会太难看。
她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说明,他仍是一脸困惑地望她。
“听不懂吗?”她笑了笑,柔嗓带着一丝涩意,之间轻指胸口。“这里,我的心生病了,它不是一颗完好的心。”
显然,这句话比任何的说明都有用,他脸色瞬间刷白。“那——会怎样?”
“不知道,可能会好,也可能——”
会死,是吗?
他愣然望住她,仿佛化成了石,完完全全,无法动弹。
夜更深的时候,他蜷坐在阳台角落,思绪翻涌,无法入睡。
许久以前,有个人也对他说过那样的话——
这里——就是我的心,它病了,终有一日,它会停止跳动。
它会停止跳动,然后,他再也听不到比春风更暖的温柔嗓音,看不到那双比夜里的星星还要亮的双眸,她不会动,不会思考,不会教他读书写字,更不会告诉他好多好听的故事……
花颜凋谢,音容成杳,人类称它叫死亡。
这样的认知,敲击得他心口发痛。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当他真的看到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喊她不会回应,摇她也摇不醒时,他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问了那个据说很有名、很有名的大夫,要怎么样才能救她?
大夫说,换心。
她的心坏了,所以要换一颗心给她。
那他的可不可以?他的心很健康,跳得很有力,把他的心换给她,她是不是就会好?是不是?
大夫好像是哪个叫什么佗的传人,什么佗的以前有帮人换过心,他的后世弟子翻了他留下来的医书,也决定试试看。
大夫告诉他,不能用麻沸散,因为还无法确掌控剂量,用多了,会影响到这颗心的健康,所以不能冒险,可没有了心,他会一直痛到死去,大夫问他是不是还要这么做。
他坚定地点头。
要,他要救她,很痛他可以忍,死也可以。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的心取出,几次痛昏过去,又痛醒过来,但是只要想着,她会活过来,他的心会在她的身体里健康的跳动,就是没都无妨了。
后来,有一个很漂亮的仙女棒姊姊救了他,他才没死。没有心是不能活的,她在他空空的胸口放了一块珍贵的寒玉石,取代心的位置。
他以为没有心了,一块玉石不会让他痛,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好痛,当宁夜跟他说同样的话时,他真的痛到发慌。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一会,他已经没有心可以救她了……
“怎么还不睡?”醒来见他没在身边,朱宁夜在阳台角落的暗处找到了他。
他仰着湿润的眼,与她对望了一会儿,她轻叹,正要移步走向他,他连忙跳起,伸出双臂护在她两侧,像是怕她随时会昏倒似的。
“我没有那么脆弱。”她怜惜地拭去他眼角残留的泪意。
但他仍是小心翼翼扶着她回房。
“睡觉了,好不好?”
他点头,先替她拉好被子,然后安安静静在她身边躺下来。
凌晨过了,她翻了个身,对上他目不转睛的凝视。
她无声叹息。“临江,你不要这样。”
先前不说就是怕会如此,扼杀了他无时无刻挂在嘴边的笑容。
他内心有太深的阴影,自从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后,就无时无刻活在恐惧中,不敢睡,不敢稍稍移目,像是她下一刻就会死去,再也看不到她。
若真要如此,她还宁可瞒他到底,至少能将他快乐的笑容保留到最后一刻。
他掌心轻轻贴上她心房,眼神竟有一丝胆怯,直到确认它仍在跳动,轻轻吐出一口气。
“临江,我不一定会死,你不要那么害怕?”
真的吗?“那……要怎么样才不会死?”
“开刀。从这里切开,让医生把受损的地方补一补,补不了的话,就换一个人工瓣叶代替,让心脏继续正常运作。”她试图用最浅白的句子,解释到他懂。
“这样……就可以了吗?”他知道现在的科技和医学很发达,以前得了天花就会让一堆人惶恐,现在连很多病重得快要死掉的人都能救活,可是……真的这样就会好了吗?
当然不是。
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这当中有太多的变数,都可能造成死亡,包括手术中猝死的风险,以及术后排除的可能……但她不打算让他明白这些,他已经够忧虑了。
“当然。所以我之前才会那么努力在工作上求表现,就是担心会有这一天,想多存一点钱,想让自己健健康康的,跟你永远在一起,绝对不是只爱钱,不在乎你的感受,懂吗?”
懂,他现在懂了。
都是他耍任性,用情绪困扰她,才会害她什么计划都做不成。
“不是你的错。”仿佛也看穿他的自责,她轻声说:“我是因为觉得自己体力愈来愈差,容易疲倦,才会辞职的,你说你要养我啊,我当然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对不对?”
“嗯。”他现在会养她了,可是,如果生病的话……
他没有那么无知,医学虽然很进步,可是身体真的出了问题,也是要花很多钱,尤其是在心脏……
他很没有,没办法赚很多钱,所以宁夜才会那么烦恼。
他懂了。
以前,需要一颗活生生的心才能救凝月,现在,只要很多很多的钱,就可以让宁夜活下来,他真的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