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知道的。表面上看来,她是被动地在承接别人对她的付出,但每一个人,在乎的,她都有放在心上,用她的方式在爱。对他,应该也是一样吧!
就算只是一朵路边的白色雏菊、一记拥抱,一个撒娇的脸颊贴触,都在诉说她的在乎。
范如琛终于知道,恋爱中的男女,对白可以没营养到什么程度。
例如——
“你在做什么?”七点二十分的第一封简讯。
“水饺,十颗,二哥说要吃完。”某人女友乖乖报备。
“十颗?那是要塞牙缝的吧?你二哥一定在虐待你!多吃一点啦,瘦瘦的,我好心疼。”七点三十分。
于是范如琛就看见,刚刚十颗都还要他哄很久的妹妹,一口气多挟了好几颗进碗。他甚至不小心瞄到:我有想你哦,蹲马桶都在想喔!
害他差点把刚吞入月复的晚餐吐出来。
诸如此类没脑的对话,他实在很不想知道,以免看多了有损智商,偏偏单纯的妹妹会将手机凑过来,问他:“怎么回?”
如果不是她一脸信赖地看着他,真的很恶魔地想说:“叫他去吃屎。”
结果这封简讯,她是戴上那对毛茸茸的粉色耳饰,央求他用手机拍张照片传过去。据说耳饰是某人男友送的——好啦,虽然此人品味不如何,但他得凭着良心讲,琤琤戴起来真的挺可爱的。
她的思考逻辑很简单,他说想她,所以她传照片给他看。
于是他又看到——
“琤琤,琤琤,亲爱的琤琤,你快告诉我,你怎么可以那么可爱呀,这样我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可爱是会要了你的命是不是?这人真的三十岁了吗?真的好幼稚……断断续续几封简讯传来,直到十点五十分,他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拿过手机!“何必生,你可以再无聊一点!琤琤要睡了!”
砰!十点五十分,这一头的人也忍无可忍,一拳重重捶上桌面,“何必生,你不要太过分了!”
看看刚收到的简讯,再看看眼前隐忍怒容的岳姓婆娘。这两个人真是有默契,要不怎么会把了三、四年把不到呢?
“姓何的,你到底是不是朋友!”她失恋了,她很痛苦、很痛苦,他是没看到吗?还在她面前闪光不用钱似地拚命放,简讯传来传去整晚,一下露出沉醉在爱河中的愚蠢傻笑,一下对着手机传来的照片猛亲,是怎样?做人可以这么无耻,在喝失恋酒的朋友面前如此嚣张炫耀吗?
何必生收起手机,懒懒瞥她一眼,“你很奇怪耶,叫我出来我也出来了,你喝你的酒,我传我的简讯,又没碍到你。”
大不了这一摊他买单嘛,真是!
“你、你!”岳姗姗气得飘泪,抓起桌上的啤酒狂灌。
“喂!”酒不是这样喝的吧?他伸手挡下来。
“你们男人全是没心没肝的浑蛋!”
又不是他甩掉她的,干他鸟事!真是躺着也中枪!
没酒可喝,干脆耍赖地趴在桌上,明眸漾着薄薄水光。
“……”看她这样,何必生也怪难受的。坦白说,她真的很漂亮,看历年来多少烈士前仆后继的追求就知道,明亮自信、敢爱敢恨、独立自主又大方的个性,很少为了什么事过不去,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掉眼泪,原来臭婆娘梨花带雨的模样还挺美的。
“那个……琤琤她二哥有跟我说了。”原来她这么挺他,还为了他跟心爱的男人吵架,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范如琛可能连家门都不会让他踏进去一步吧!她真的是很够义气。
“不要跟我提他,范如琛是浑蛋!”岳珊珊气愤地重捶一拳,再度复活和啤酒厮杀。
就算是浑蛋,你还不是为人家喝得那么醉。
何必生考虑了一会儿,决定各人造业各人但,女人不是他的,他确定他摆不平这只醉鬼。
沉寂了半个小时的简讯铃声再度响起,不过这回不是琤琤,是从他的手机传出。
点开一看!
臭婆娘喝挂了,你是要过来还是要我把她丢在马路边?
一串没头没脑的文字,他留意了下发讯人,是何必生。
正思考怎么回事,又一封简讯进来。
害她喝醉的是你,快点做决定,我搞不定她。
害她喝醉的是你……他反应过来,迅速按下回拨键,“你们在哪里?我立刻过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家海产店,她已经喝出八分醉意,“姗姗?”
她没听到,趴在桌上静静流泪。
“你放心啦,她喝醉会安静地坐在旁边,不会发酒疯乱闹。”
范如琛瞟他一眼,“你们常一起喝酒?”
“不算很常,大部分是被你拒绝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拖我出来陪她喝几杯解闷。”
“酒鬼!”他闷斥,也不晓得是在骂谁,动作很轻地拨开她脸上的发丝,长指抹去泪水。
何必生看着他的动作,好奇问上一句,“嗳,说句中肯的,岳家婆娘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个性也不差,还追你追了三、四年,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不接受她?”
范如琛没有回答,弯身扶她坐好,抽面纸替她擦拭脸上、唇边的酒渍。她坐不稳,歪歪斜斜地倒向他这头,他接抱住,以免她跌伤、撞伤,她索性臂膀攀上他,困倦地将脸埋进他肩窝。
“我送她回去。”范如琛交代一声,对方挥挥手,一副“快走、快走,快把这个麻烦带走”的模样。
“姗姗,站得起来吗?来,走好!”
何必生撑着下巴,看那男人谨慎护着她,慢慢走远,回头数数桌上的啤酒空罐。才十六罐?这其中还得扣掉他解决的三罐。
视线再拉回那对逐渐看不见的背影……臭婆娘,心机真重。
不过……也好啦!他笑出声,范如琛看起来也不像完全没那意思。
不要说我都没没罩你,岳家婆娘,我这个人也是很够朋友的!
第七章
何必生的人生中,很难得思考一些太有深度的东西,例如,未来;例如,责任;例如,承担。以前浪荡子一个,一人吃饭全家饱,没有“家累”的人,爱怎么放荡都不会有愧疚感,真要说有什么牵绊,了不起只有老妈一个,但他还有两个比他成材一百倍的弟弟,何家不会绝子绝孙。
所以就算是流血、受伤,甚至挂掉了,都不会特别觉得对不起谁。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牵绊,真正属于他的牵绊。
看过她的成长纪录,心中对她有太多说不出来的怜惜,她拥有的太少,幸福又总是失去得太快,每一个爱她的人,总是留不住。医院里,那血色的红艳是她一直以来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也因此那天看到他额上的血迹,会产生那么大的反应,她在害怕,血会让她一再地失去。
愈是清楚,又怎么忍心让她再一次的经历失去?
他慎重地思考了很久,向老板请辞。
这话并不好开口,这个人对他有恩,如果不是童老大及时拉住他,当年年轻气盛的他,会一脚踏上黑道这条不归路。
意外的是,童老大并没有为难他,甚至意外他到现在才提出来。
“灰熊他们说,你有对象了?是因为这样才要走?”
“对。我必须替她想。”琤琤不爱他身上带伤,肩上有了要承担的责任,更要珍惜自己。
他想,老板会明白的,当年就是他告诉他:“我自己都金盆洗手了,很清楚这条路不好走,有一天你有了要保护的人,那时就会庆幸没真的陷下去。”那时,他只是觉得,何家至少要栽培出个人才来,阿洋和阿问头脑好,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他能够想到赚钱做最快的方式只有这样,成就了阿洋、阿问,拿他一个来换挺划算的,反正成就跟前途这种东西,在他身上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