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笑,完完全全眩惑了他的眼。
这辈子除了老妈,还没有哪个女人为他身上的伤烦恼过耶,虽然只是贴个OK绷……
好、好幸福啊……
他觉得自己好像瞎了,除了她清甜的笑靥,什么都看不到,想匍匐在她的脚下,当她的裙下忠臣,誓死效忠……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少女漫画中,那种一朵朵粉色小花在心里哔哔啵啵绽放是什么样的感觉。
活到一把年纪了,现在才体会到情窦初开的滋味,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他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些,以免像个登徒子,控制不住自己去牵她纤细美丽的小手……
他模模颈侧的OK绷,上面还有她指尖的温度,晕陶陶的……
他咳了咳,努力摆出最正人君子的表情。“那个……谢、谢谢妳。妳饿不饿?不是,我、我是说,我饿了耶,妳、妳……”
简单的一句邀约,被他说得零零落落,逊得想一头撞死!
她不说话,安静地转身走开。
“嗳——”他想追上去,又怕吓到她。
我不是坏人啦……
被抛下来的男人好哀怨,想追上去,又怕被当成变态登徒子讨厌。
呜呜,他好像被拒绝了。
罢认识就约人家吃饭,果然还是太唐突了。他模模鼻子,默默地离去,认命接受一天以内初恋的发生及失恋的事实,前后仅仅二十分钟。
***
追讨回一笔债款,兄弟们吆喝着去喝酒,灰熊还三八兮兮地顶了顶他胸口说:“Anna姊等你很久了。”
他没去。
酒店那种地方,他并不特别留恋,不过就是上床,对他来说也只是正常生理需求的发泄,这档事谁都可以,关了灯一点差别都没有。
他只是觉得很腻,不知不觉又走到这个地方来。
活到三十岁了,不特别渴望、也没刻意追求过什么,一直以来就是孤家寡人浪荡子一个,能让他挂在心上的,勉强说也只有老妈。
以前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现在却觉得好空虚。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渴望再见那个女孩一面。
他知道他配不上人家啦,可是……看看也好嘛,又没说一定要得到,远远看着也行啊!
连着一个礼拜,他像鬼附身了一样,一有空就会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他想念那一记干干净净的笑容,没有任何杂质。
这辈子他还没对一个女孩子这么念念不忘过,而且还是个只见过一面……好吧,其实勉强算两面的女孩子。
他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晃啊晃的,经过一旁的小鲍园,他左手掏打火机,右手往外套口袋模索烟盒,零点零三秒前眼角余光的景象在脑中定格,他忘了接下来的动作,很蠢地倒着走回去。
真的是她!
她正对着一棵树皱眉,伸长手努力往上跳了又跳。
他立刻领悟过来,快步上前,踮个脚尖,一伸手便将卡在枝叶间的画纸抓下来。“给妳。”
她转头,看见是他,报以浅浅的微笑。
“妳还记得我?”立刻飘飘然,陶醉得忘了今夕是何夕。
她点头,又不发一语地转身走开,这回他死皮赖脸地跟了上去。
她走到公园的长椅,拿起放在那里的背包,低头翻找。
一会儿过后,她拎出一份三明治,递给他。
这算——答谢吗?
他赶紧接过来,生怕晚了一秒会辜负她的好意。
她又低下头,认真完成那张没画完的图。
他偷偷瞄了一眼。
初步观察她似乎不排斥他坐在她旁边,于是他很不要脸地朝她又挪近一点点、再一点点,直到肩并着肩。
凑过头去看,她画的是左前方凉亭里的一对父女,年轻爸爸低头念童话书,抱在怀里牙牙学语的女儿也不晓得有没有听懂,时而开心拍掌、时而将爸爸修长的手指头当磨牙器啃咬,而年轻父亲总是任她咬,带着很宠爱的笑容,擦拭女儿流淌的童涎。
“妳画得真好。”这不是谄媚,他真的觉得她画得很好,把那种亲子之间温馨的情感都呈现出来了,看了心暖暖。
好一会儿,她只是低头作画,他找不到话题,只好低头啃三明治。
啃呀啃的,一个三明治让他嗑光了,耐不住太安静的气氛,忍不住又开口——
“那个……我、我叫何必生。”硬着头皮,还是讲出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主动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要不是怕她不记得他、或者嫌他不够诚意,那个老是让人笑掉大牙的名字他实在是羞于启齿。
是!尽避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还是叫何必生,十五岁时想改名字,被户政事务所的人员笑了一回,最后还是没改成。
三十岁的现在,他依然叫何必生!
让他想想,他那可耻老妈是怎么说的?
“必生、必生,瞧,任何人一听到就会知道你是多么被期待的小宝贝,有没有很开心、很感动?”
他额头青筋不小心冒出一根,咬牙问:“那么请问我那不负责任的死鬼老爸姓什么?他姓何!妳懂这个意思吗?他姓何!”他必须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嘶吼,亏她还有脸沾沾自喜地向他邀功!
“这怎么能怪我!我可是从小就梦想要将儿子取名叫必生,谁都不能破坏我的梦想!你怎么不去怪你老爸为什么要姓何,反而要怪我取的名字?”不公平!儿子偏心!
他老爸的姓也是她嫁来的啊!不怪她难不成怪他?
他完全哑巴吃黄连,偏偏为了某人年少的“美丽梦想”,他名字还改不得。
最惨的还不是他。
他二弟,何必洋。
他三弟,何必问。
简直就是恶搞!害他们兄弟每报一次名字,就要被笑一次,全无例外。
柄小点名,笑。
柄中、高中,照笑。
当兵,全连笑到不行!
所有第一次听到的人,照笑不误!
他认命地闭了下眼,等着她的狂笑声浪。
一秒、两秒、三秒,安静无声。
他颇意外,再强调一次。“我说,我叫何必生。”
她侧首,笑是笑了,不过不是校花学妹那种夸张到不行的狂笑,而是淡淡的,一如既往的浅笑。
第一次没被嘲笑,他怪不习惯的。
她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很好笑吗?还是——
一股怪异的感觉萦绕在胸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妳的名字?”
她微微拿高画纸,让他看见角落的署名。
琤。
一道灵光劈进脑海,他终于知道哪里怪了!
胸口像梗着什么东西,他有些困难地,开口问:“妳——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每当他对她说话时,她会认真看着他,却从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奇怪地瞧他一眼,点头。
“那,妳可以对我说句话吗?”
她张了张口,摇头,很为难地看着他。
她听得见,却不能说话!
他喉咙梗住,好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人渣败类他看得多了,一个个让老天劈死他都觉得理所当然,少一个人抢氧气呼吸,地球更美丽,但是那些人全都活得身体康泰、四肢健全,反而一个那么年轻、秀秀气气的女孩子却让她无法说话,老天真他妈的不公平!
呜!好心酸、好难过,真想抱住她安慰——
不行,这样一定会吓到她。
他不着痕迹地揩揩眼角的泪花,假装天下太平。“不然以后妳都不用说,点头或摇头就好,女生真的安静一点比较好。妳不要不相信,我跟妳说,我就认识一个话很多的女人,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她话真他妈的——呃,我是说,她话比她妈妈还多,还没开口我就想叫她闭嘴,听得我耳朵都长包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