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接过锅子,顺便到隔壁去联络感情。
阿水婶颇自豪地告诉她,这锅炖牛肉是她的拿手菜,阿慎最爱吃的就是这道妈妈私房菜了,每次餐桌上有这道菜都要多吃个两碗白饭,瞧瞧把他养得多壮,连隔壁关家都爱吃的咧!
等一下回去,她想问问阿水婶可不可以将这道拿手菜传授给她……
来到隔壁,中庭没看到人,大厅门平日白天都是敞开的,她将炖牛肉放在桌上,在中庭沿着三合院的ㄇ字形建筑找人。半掩门扉传出来对话声,本欲喊人,她却在听见自己的名字后声音卡住,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阿慎和姜小姐应该好事近了吧?”梁问忻舒舒服服趴在他孩子的娘腿上,享受VIP级的剪指甲服务,闲闲嗑八卦。“那天我看到他们在树底下吻得难分难舍。”
“可是我有点担心耶。”
“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和他交往的又不是你姊。”
“唉呀,你不知道啦!姊是阿慎哥的初恋耶!他们分手以后,就没看他再谈过恋爱了,大家都知道他对姊感情放得很重,一直忘不了大姊。”
“那又怎样?”谈一次恋爱就活该被判死刑啊?那他早不知死几百次了。
“你不觉得,若瑶和大姊有几分相像吗?气质、神韵,连声音都有几成相似,我是觉得……”关梓容皱眉,不敢说出心中的疑虑。
“你怕他不知是真的走出来了,还是对你姊的移情作用?”
“是有这个可能啦。”如果是这样,那等于是同时误了两个人,他们家很罪孽深重……
梁问忻白她一眼。“关梓容,你会不会想太多了!”脑袋太闲了她!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她没细听,也听不见了。
她没惊动任何人,无声往回走。
她也没回孟行慎家,一个人独自坐在他回家必经的那条小路的溪流边,静静地,想了很多事情,想清楚以后,下定决心拨了电话给他。
“行慎,我在小溪边等你,有事跟你说。”
第六章
姜若瑶打电话来时,他正在忙,没接到,后来看到她的简讯,急急忙忙赶到溪边,她仍耐心地坐在那里等待。
他微喘,张口想说话——
“别急,慢慢来。”看得出他很喘,一路跑来。她递出面纸让他擦汗,等他先顺上一口气。“店里忙完了?”
“没。我叫宜臻他们看着办。”
孟行慎跟着坐下来,想起更早之前,他们好像也是在这里,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差不多的对话,那时,她是说要离开,跟他道别,这次呢?
他微笑望她,看得出来心情很好。“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嗯。”她停顿了下,似在思索怎么启口。
“我在听。”
“行慎,我想离开了。”
他仍然维持着凝视她时的表情,没有移动,只除了笑意僵在唇角。
“行慎,我想离开。”她又重复了一遍。
他仍是愣愣地看着她。
“你……怎么……”他完全错愕,无法组成完整的句子。
“我在台北有工作,台南有家人,会来这里,只是休假散心。”
这里……只是休假散心,所以没有停留的理由吗?那,他呢?不算理由?
“可是我以为……我们……”他困难地顿了顿。
以为什么呢?以为她和他走得那么近,以为她会对他笑、以为夜里的那些拥抱,就是承诺了吗?
“行慎,我从来没有说过要留下来。”她轻轻地,如此说。
简单一句话堵死了他,再有什么,也全说不出口了。
对……她没说过要留下来,也从来都没想过要留下来,他之于她,只是一个过客,短暂停留在她生命中的一段插曲。
他只是把自己以为的那些,做了错误的解读,以为她有可能改变主意,为他留下来。
他们从来就没有承诺,她可以走,他甚至——连开口留她的立场都没有。
他无法再说一句话,就只是看着她。
“行慎……”这样是什么意思?她不懂。“你很生气吗?”
“没……”他要怎么生气?他甚至不是她的理由。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没有别的?”
“没有。”坚定一句,毫不迟疑。
他点点头。“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
“我送你去车站。”他别开脸,率先起身。
她默默跟在身后,各自沉默地回到她住处,她突然伸手拉住他,给他一记拥抱,轻吻了下他唇畔。
“谢谢。无论如何,我很感激你陪我这一段,虽然我们并不合适,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拥有真正的爱情。”
真正的爱情……
所以,她不会是他的爱情,也不想是他的爱情……
他静凝着她,终于懂了。
回到家,整夜无法成眠,孟行慎在门庭前呆坐到天亮。
清晨值班回来的关梓修,经过小路,看见靠坐在门沿神情空泛的他,奇怪地上前问了句:“怎么了?”
由恍惚中回神,他仰望那张关怀俯视的脸孔,轻轻问了句:“梓修,我和她——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合适?”
必梓修微愕,不能想象这句话是出自于他口中。“我以为你从不自卑。”
他们同龄,又是邻居,一路同班到国中毕业。他表现优异,孟行慎成绩平平,两人一直是最鲜明的对比,亲友邻里总会拿来说嘴。
后来,他与梓韵恋爱,梓韵也是那种美丽聪慧、出色亮眼的人,旁人的评论也从没断过,但梓韵一向自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行慎亦然。
他从没见过孟行慎如此介意那种差距,觉得自己不如人,他活得恬适自在。
他清楚自己的定位,求学不是他的长才与最佳发展,也不强求;因为是养子,贴心早熟、懂得感恩,也因为阿水伯四十来岁才收养了他,他不愿造成养父母的负担,十六岁就半工半读,计划创业,想让父母享清福,回报亲恩。
成就这种事,该怎么说呢?孟行慎没有读很多书,但是他务实沉稳,懂得的为人处事道理不比任何人少,他从来就不觉得,孟行慎有哪里比他差。
可是今天,他却问了这样一句话。
“是姜若瑶?”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不可否认,我们之间的差异……是真的太大。”
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聪明、有良好的气质与谈吐,他却只有高职毕业,只知道用劳力换取收获。她是都市粉领新贵,他可能一辈子就是守着小小的小吃店,奉养父母,一辈子难再有更了不起的成就了。她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他其实知道她的出现让镇上多少未婚男子心思浮动,而他,生得太平凡,不丑,也没人说过他好看,见过了也不一定会特别记住。
配不上的,那么平凡的自己,没有一点配得上她。
以前,只是觉得不适合,坦然接受;现在却觉得……不配,心会痛。
必梓修皱眉。“是她介意?还是你介意?”如果姜若瑶是这么肤浅的女人,那不要也罢,她配不上孟行慎。
“我不知道……”只是头一回,那么清楚地意识到,两人的气质、条件差异原来那么大,她是都市粉领新贵,很多事,就变得不能做了……
接近中午时,他才接到姜若瑶来电,动身前往。
“都整理好了?”他问。
“嗯。”
他替她提行李,到外头先发动机车,却发现刚刚还好好的机车,数分钟后很诡异地完全没动静。
抬眼不经意瞥见那道路过的身影,他扬声喊:“梓齐,你来得正好,我机车有点问题,麻烦帮个忙。”
必梓齐回身,很认真地问:“你不觉得不太对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