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眼神有一丝疑惑,仍然答道:“就是漫不经心、不当一回事的意思。”上下打量了一下父亲。“阿爸,你有按怎呒?”
“呒啦!系这咧小姐卡着伤。”
男子稍稍安下心来,蹲握住她受伤的脚踝初步检查了下,抬眼见她脸色发青,硬是忍住申吟,他旋即道:“小姐,你可以站起来吗?”
“我可……”不等她说完,看她咬牙冒冷汗,硬ㄍㄧㄥ住想爬起身的模样,他手一张,轻易将她抱了起来。
“阿爸,我带她去洪师傅那里。”
被一把抱起的她惊魂未定,张口想抗拒,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庞,好像怀中抱她跟扛一袋米没什么差别,欲出口的抗议又吞了回去,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
男人说的,是一间国术馆,而洪师傅是个五十来岁、身体硬朗的中年男人,似乎与他很熟。
男人将她安置在诊疗间的椅子上,向洪师傅大致说明了始末,然后,她看着洪师傅用药酒开始推拿她扭伤的脚,一面和男人话家常。
行不行啊?她在心底小小质疑了下。
“你阿母最近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有,谢谢。”照洪师傅教的,常用药酒帮她推拿,筋骨酸痛好很多。
“前几天跟她聊,她说晚上常常失眠,她喔,那个是搞操烦啦!”
男人只是微笑。“没办法。”
母亲那个想很多的性子,烦恼东、烦恼西,这辈子改不了。
“再怎么烦还不是烦你们这些子儿细小,你呀,早点讨房媳妇给她,她就不烦了。”
“缘分没到。”这种事,不是他能作主的。
“什么缘分没到,根本就是你没那个心!你呀,要是多放点心思在终身大事上,你妈也不会一天到晚烦恼了。”
这位国术馆的洪师傅很健谈,而男人似乎不太爱说话,大多时候只是安静聆听,偶尔给个简洁的回应,甚至有时只是微笑。
也许是她的困惑摆得太明显,男人适时回头对她解释:“洪师傅对跌打损伤很拿手。”
练功夫的人,擦擦撞撞在所难免,对筋骨扭伤的推拿已经很得心应手了。
他在……安抚她吗?
男人的父亲随后也赶到,帮她将行李送过来给她。洪师傅看了一眼堆在旁边的行李箱,顺口问:“小姐找朋友?还是出来玩?”
“散心。”她皱眉,盯着一只被包成两只大的脚。
“那你有地方可以住吗?”
这是很值得讨论的问题吗?她不解。
她以为这世上有一种叫“旅社”或“民宿”的东西。
洪师傅问的同时,男人已经讲完电话由外头走进来。“阿娇姨说可以。”
没头没脑地说完,再度抱起她,并且不忘拎走她没办法再穿的高跟鞋,动作根本就已经抱得很顺手。
“喂,你——”
“这里不是知名旅游景点,你找不到地方住。”他补上一句,解她的疑惑。
平日少有观光客前来,住宿方面自然也没那么方便,再加上乡下地方,最后一班经过的公车是下午四点,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可能走得了。
“阿娇姨是经营民宿的。”所以她不用觉得拘束或不自在,当是来投宿的就好。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帮她找到地方住了?而且是在大家都还没想到那个问题之前?
这男人……心思颇为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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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民宿,其实是一般民房,分出隔间,再稍作整理、添置必须用品供外来客投宿。
不过,环境倒是颇清幽。
她喜欢院子后面的芭蕉树,推开窗就可以看到,可惜没下雨,不然或许就能赏味一下书中所描述雨打芭蕉的闲情与美感。
而那男人将她送来后,也没多说什么,与那个叫阿娇姨的打过照面后便离开了。
离开前,他在桌上留了字条,上面有他的手机号码。
“有事打电话给我。”
虽然话不多,不过倒挺细心,床铺好了、盥洗用具搁在桌上,该打点的都替她打点好了——不过,她看到眼前的蓝白拖鞋愣了好久倒是真的。
看着包成大大一团的右脚,她叹了口气,既然高跟鞋是注定不能穿了,那就认命吧!
移动伤脚正要起身,阿娇姨正好端晚餐进来,急忙搁下手边餐点过来扶她。
“别下来、别下来!你脚受伤,要什么说一声就好。”
“我想先洗个澡。”顺便整理一下行李,既然决定在这里住上几天,总要稍作整顿。
“不急,先吃晚餐。”
她不解。这民宿包餐点的吗?
“阿慎交代的啦!”女孩儿脚受伤不方便,阿慎可是再三拜托她关照这个外地来的大美人呢!
姜若瑶点头,一面用餐,听阿娇姨介绍这里的环境,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洗完澡回到房间,她整个人赖进床铺,就再也不想动了。
这床比她住饼的任何一家饭店都还硬,称不上舒服,枕被也没有任何特殊的熏香味,只有晒过太阳的阳光味。
其实,这样也不错。
这里很乡村、这里民风淳朴、这里没有人认识她、这里适合让她一个人耍废腐烂,待到愿意出来见人为止……
手机在随身的包包里响了好几次,她认命地伸长手,捞出手机接听。
“妈……”
“瑶瑶啊,你怎么还没到家?我和你爸急死了,你可别想不开啊,那种烂男人,过去就过去了,妈再帮你介绍更好的,保证你马上忘——”
“妈!”她闭了下眼,再张开,打断母亲。“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暂时不会回家。”
她知道母亲是关心,但是这种压力式的关心,她真的承受不住了,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沉淀思绪,不想面对任何人。
“你不回家是要去哪里?”
“我想在外头住几天,四处走走散心,你放心,我不会寻短见的。”她要会自杀早做了,不会等到现在。
“啊可是——”母亲还想再说什么,被她及时截去。
“就这样了,你告诉爸,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我,再见。”迅速结束通话,连带关了机。
她暂时不想被任何人找到。
将脸用力埋在枕头里,直到几乎窒息,才仰起头用力吸上一口气,让肺腔纳入新鲜空气。
枕间,湿润一片。
她真的,没有泪吗?
谁会真的坚强到完全无泪?她只是不想在人前哭,因为哭无济于事,这样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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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强势,你只是想证明自己比我强、能力比我好。”
“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唯一还是可以活得好好的女人,我想应该只有你了吧!”
“有差吗?就算我娶的人不是你,你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对,他说得没错,她不会在他面前掉一滴泪,这男人都不要她了,她哭有什么用?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不难过,心不会痛!
有个男人,喜欢她说话软软的、甜甜的,柔弱些、依赖些来满足他大男人的虚荣,但是她灯泡坏了会自己修,车子在产业道路抛锚,可以很能冷静地打电话通知道路救援,他忙工作她可以不吵不闹,识大体地要他去忙没关系,不用担心她。
最后,他就真的忙到爬上另一个女人的床了,一个声音娇软、会要他修灯泡、会电话热线无时无刻说我好想你、并且时时依赖他、需要他的女人。
他说,她可以没有他,但那个女人不行,她比她更需要他。
可是他却没机会让她说,其实她也会寂寞,想要他陪,她坚强是因为想减轻他的负担,她只是……太爱他,太替他着想,不愿他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