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果够识相,就该懂他的暗示,放过彼此,别再来打扰他,可是……
每当她这么想时,另一道声音便会同时告诉她,他为她承受的,不只这些,他撑得过来,不曾有过一句怨言,她又怎么能因为一点挫折就放弃?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付出,他坚持了那么久,而她却从来没有为他们的感情做过什么,现在也该换她来努力、坚持了,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放弃,就真的是结束了……
她不舍得,放弃他。
于是,隔日她换了个方式,携来宵夜,这还是她第一次特地为他准备什么。
小彼和阿国那两只饿死鬼,还有会计小姐、修车厂的合伙人,全都已经在大快朵颐了,他仍埋首在各式零件中,专注工作。
“你——不来吃一点吗?”她站在身后,轻声问他。这家的大肠面线很好吃,她是特地为他买来,想讨好他的胃。
他连头都没抬。“我不吃那种东西。”
小彼和阿国也停下筷子,用怪异的眼神看她,仿佛意外她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那个……曹姊,老大不吃内脏类的东西。”什么肠啊、肝啊、肺啊的,全都不吃。
怎么可能!他以前明明就陪她吃过几次,她还以为他喜欢……
突来的领悟撞进心房,不是他喜欢,而是她想吃,所以他就什么都没说。
但这是理由吗?连小彼他们都知道,与他那么亲密的人,居然连他最基本的习性都不清楚,她如果肯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这一点都不难察觉。
必梓群说,每回有朋友去台中,梓齐总会托他们带回一盒芋头酥,送来给他,但他明明就不特别爱吃。为什么?因为知道喜欢吃的人是谁,知道身为男友的人,会转送给她。
他懂她的一切,甚至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还用着自己的方式在宠她,从不期望她懂,而她又做了什么?她连他不爱吃什么都不知道!
“对、对不起……”心,好痛。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迁就她、纵容她,她却一直理所当然地忽视他,那些她曾经以为的,从来都不是他想、他要的!
“无所谓。”没什么好道歉的,早在结束时,他就不欠她,她也不再亏欠什么了,她不需要介意。
“不然,齐哥,我去那间四海豆浆帮你买煎饺。”连会计小姐都知道他常光顾的店,她的存在,十足十像个外人。
她难堪地静默着,他却无意替她解围。
“妳吃吧,我自己去。”他笑笑地,回道;“别到时怪我虐待员工。发育中的几位小朋友,要不要豆浆?”
“要!”三只手举起来,第四只半举,那张老实木讷的脸孔有些犹豫——
“没在发育的可不可以也要一杯?”
“可以。”他大笑。这个一板一眼的合伙人真的很有趣,阿国都对老板没大没小了,连小彼也爱捉弄他。
曹品婕在一旁,有些失神地瞧着他。
他从来,不曾在她面前笑得这么开怀自在,因为藏着太多心事,就算是笑,也带着压抑,和她在一起,他从来不曾真正开心过。
是不是,真的抛开那一切,对他才是最好的,他才能真正找回快乐?
很多事情,以前不曾关注过,后来才一点一滴地了解,包括他的喜好、他的习性,还有关于他许许多多的事情。
这家修车厂,是他求学时打工的地方,后来打出兴趣,刚好这家修车厂的老板要移民,便将店顶让给他。
而这个合伙人,杀过人、坐过牢,她初得知时,惊讶得完全无法接受,因为他外表看起来就是老实到会被人欺负到死的样子!
必梓齐真的是异类,身边的人不是惯性留级生就是叛逆逃家王,甚至连坐过牢的都有,他用真诚和温暖,去接受这些不被社会接纳的人。
她还知道,那个才刚大学毕业的会计小姐,曾经暗恋过他,表白被拒。
必于他的事,一件又一件,再细微她都一一记在心上,他月兑手套习惯先月兑左手再月兑右手,穿鞋则是固定先穿右脚再穿左脚;吃饭前会先喝半碗汤,吃煎饺加辣椒酱,蛋饼加番茄酱,葱油饼加胡椒粉,薯条则什么都不加。他偏爱面食多于米饭,蔬果多于肉食;当他在思考事情时,掌心会不自觉把玩触手可及的小东西……她甚至知道他右眼有1.2的好视力,左眼却只有0.6,所以有必要时,他会一眼戴上隐形眼镜……
但也许,她的了解来得太迟,他已经不再需要。
那天下班,塞了一个小时的车为他带来晚餐,却在外头瞧见,那个据说曾暗恋过他的会计小姐靠在他怀里哭,他没有拒绝,低声说着什么,温柔安抚。
就像他说的,他不随便载人、不随便与人吃宵夜,当然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抱。
除非有心。
从前不懂,现在她真的懂了。
以前他对她有心,她什么都不必做他也什么都会给她,现在无心了,她就算对他了解得再多、再努力去挽回,也是徒劳。
她没进去打扰,恍惚在门外不晓得站了多久,直到他出来,见着她似乎有些意外,但也只是瞬间,没多解释什么,拉着泪痕未干的会计小姐上车,摧动油门呼啸而去。
这不是作戏,以他的个性,不会为了作戏给她看便刻意这么做。
她不再是他机车后座唯一的娇客,与他吃宵夜不再是她的权利,开心哭泣再也不能抱着他,更无法夜里赖在他怀中入眠……她早已,无足轻重。
心,冷得发寒,她蹲靠在门边,恍惚失神。
她想起,现在就算冷,也不会再有人将外套往她身上丢,虽然动作粗鲁,却从没让她挨冷受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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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十二点,关梓齐回修车厂一趟,稍早前走得太匆忙,手机忘记带走。
他低头找钥匙,以遥控器开启铁门,不经意瞥见靠在角落的身影,他动作一顿。
曹品婕?!
“妳还没走?!”她一直站在这里吗?从他离开到现在,都快六个小时了!
她抬起有些茫然的眸子。“梓、梓齐……”
她声音微哑,唇色有些泛白。
必梓齐皱眉。这阵子天气转凉,夜里会冷,她不知道吗?
“妳到底在干么?”如果他没回来,她还打算站多久?
当初毅然决然不要他的是她,好,他如她所愿,离她远远的,不再拿她厌弃的那份感情来困扰她,她却又回过头来拚命挽回,她到底要他怎么做她才会满意?这样耍弄别人的感情很好玩吗?
“你、你和她……”她想问,他一直和那女孩在一起吗?他是不是预备重新开始,让过去真的成为过去?她再也没有机会了,对不对?
“这不关妳的事。”他别开脸,径自进去拿了手机,关门就要走人。
“梓齐!”她喊道,冲动地问出口:“你已经不爱我了吗?就算只是一点?”
他步伐一顿。“我没必要回答妳。”
“这对我很重要!”她急忙道。“我知道我让你很伤心失望,如果你只是心有怨怼,我可以等,再久都愿意!我欠你太多,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让你好过些……”
他静默听着,不作任何反应。
半晌过后,他回过身,很认真地看着她。“妳真的想为我做点什么?”
她连忙点头。“只要你说得出口。”
“那就请离我远一点,不要再来找我。”他平缓地,说了这句。
不是赌气,没有怨怼,他是真的,想和她断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