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儿!”他惊吼,撕心裂肺,冲上前接下她软倒的身子。
来不及!他终究晚了一步——
跌落他怀中,她张口,想说些什么,更多的血自嘴角流出,止也止不住。
“别说话!宛儿,你先别说话!来人,管家、翠儿——来谁都好,快去请大夫……”他心慌意乱,张手按住渗血的嘴角、鼻翼,却有更多的血水自指缝流淌,他怎么也抹不完、止不住。
“宛儿——”惊痛、恐惧几乎将他逼得发狂,他不敢回想,究竟有多少血自她的眼、耳、口,鼻中流出……“别这样对待我,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我等了好久、好久,你知道吗?宛儿、宛儿、宛儿——”
一滴又一滴的液体滴落她眼皮、脸庞,透明而温热。那是——泪吗?他的泪?她想出声安慰,努力凝聚目光想看清他,却怎么也办不到,视线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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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度,成了死人,探不着生息。
可他不死心,力挽狂澜,强灌汤药,怎么也不肯放弃。
一回,又一回,将踏入鬼门关的人儿,硬是拉了回来。
足足半年,生生死死无数回。
爆里的御医,个个都被他烦透了,也个个都被他感动了。
“她是我的妻。”无论何时,他永远只有这一句。
所以,任何人都能放弃,独独当丈夫的,不能放弃自己的妻子。
她脉息微弱,奇珍名药用尽后,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遇上这样情痴之人,怕是连阎王也要认栽。
又过了半年,她脉象更趋稳定。
皇上时时差人送来珍贵补药,或许是被他那激狂劲儿给吓到了,明白她若殒命,他差不多也要疯掉了。
再过半年,她面色红润了些,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他始终不离不弃,守着她,日日在她耳畔说话,等着她醒来,无论要等多久。
于是,再一个半年又过去,足足两年光阴,足够惜儿由襁褓到学坐、学爬,会喊爹娘,可她,始终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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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声音,一直在她耳边环绕,害她都不能好好睡,但却无法令她厌烦,因为那道声音好温柔,听了好舒服,尤其是喊她时的独特音律低醇得醉人。
“宛儿,你已死过一回,付出应付的代价,一罪不能两罚,所以没有什么事能再将我们分开,现在就等你醒来了。”
是这样的吗?那她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呢?她好疑惑。
“宛儿,皇上问我,即使守着一个活死人,也不愿看他一眼吗?他用那么惆怅的口气说,我真想假装看不懂……”声音停了一下,她有些心急,追着那道声音。继续说啊,你们这对君臣是怎么回事?暧昧得太过分了!
“宛儿,我很难向你解释得清楚,你也永远别问这个,总之,我是你的,一直以来都是,你只要记着这一点就好。”
这还差不多!他最好也明白,她不会将他让给任何人,就算那个人是九五之尊也一样。
“宛儿,我想你可能不会想知道那些事,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好了。杜尚书被抄了家,目前正交由张廷尉主审此案。我没有插手,是刑部在彻查,当初因为顾忌你在杜家,怎么也无法查下去,最后便交由刑部去办……如今杜家落得这下场,我不知你听了究竟是何感受?但善良如你,恐怕也开怀不起来吧!”
她开怀吗?确实不。
虽然杜家带给她太多的伤害与屈辱,但她并没想过要看昔日夫家落得如此境地,她只觉可悲、可叹。
“宛儿,你听见了吗?惜儿会喊娘了呢!我挺吃味的,她还学不会喊爹,就先冲着你咿咿呀呀地喊娘。”
听见了,她听见了,好甜、好女敕的女圭女圭音,她听得心都融了。
“宛儿,我告诉惜儿,她有两个娘,一个是好爱她、拚了命生她的娘,还有一个是好疼她、拚了命保护她的娘,你不会怪我吧?我不能忘了雪儿,惜儿也不行,这一生我们亏欠她甚多。”
怎么会呢?他是重情重义的男子,要真将亡妻抛诸脑后,那也不是她认识的卫少央了。
“宛儿,你感觉到没有?惜儿在你身上乱爬。”
嗯,那坐在她腿上的是惜儿的小吗?
“宛儿,我发现惜儿会走路了,不过摇摇晃晃走没几步便跌了,哭得好惨直喊娘。”
那有没有人去抱她、惜她?跌伤了没有?疼吗?宝贝乖,别哭啊……
“宛儿,今天惜儿——啊,惜儿,别乱咬,那是娘的嘴,只有爹爹能亲,你别乱学呀。”
呵,原来他老是偷亲她,这他可没向她招认过。
“宛儿……”咦?今天他话很少,怎么猛叹气?“宛儿、宛儿、宛儿……你说你爱听我这么唤你,我已经喊这么多声,也喊得好溜口了,你却一声也不曾回应过,你已经不爱听了吗?”
胡说,她爱听极了!她巴不得他天天喊、时时喊。
她知道他每夜都睡在她身边,搂着她说些夫妻间的枕边话,直到困了、倦了,再伴着她入睡。
“宛儿,都两年了,你还要睡多久呢?连皇上都说风凉话,一口咬定你不会醒来了,我怎么也不信,你再不醒来,我都快没理由回绝他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那个当皇帝的心怀不轨,时时刻刻算计着想由她身边抢走他!有人君王当成这样的吗?混帐,真是太混帐了!
喔,好痛!是哪个王八羔子咬她?唔唔唔,她快吸不过气了,谁来行行好,把压在她胸口的那块大石头搬走成不成?
“嗯……”细细的申吟终于冲破迷雾,很好很好,她似乎看到光了,像是被灌了一堆沙的喉咙极痛,暂时发不出什么至理名言。
“咿呀——亲、娘亲亲——”
到底是在喊娘亲,还是要娘给她亲亲?这得问清楚。
费力睁开了眼,一团小肉球压在她胸前——总算找着凶手了!
“惜、儿……”
“呀!娘、娘——”小肉球手舞足蹈,开心至极,好像在说:是我、是我!那是我的名字,娘喊的是我喔!
她笑了,拾起手想抱她,一时却使不上力。
小肉球张大了胖嘟嘟的小手臂,等了半天等不到人来抱,不由得噘起小嘴,大大的眼儿开始凝聚可疑的水气。
不抱她,娘不抱她,呜呜,娘不爱她啦——
她、她该不会是要哭了吧?刚睡醒就被如此惊吓,不由得面露惊恐。
别、别、别——求求你别哭哇!
“呜、呃……”惨!真的是要哭,情绪在酝酿,委屈、哽咽的泣音已现。
“别、哭……”迫不得已,连八百年前吃女乃的力量都使出来,奋力一抬手,将小肉球搂抱住。
……卫少央到底给女儿吃什么?养得真肥。
卫少央端来晚膳,一手推开房门。
“惜儿,过来吃你的小肉粥。”
“娘、娘!”小人儿开心直喊,一面要报告爹爹这个好消息,一面又要送上满睑的热情口水吻,好忙好忙。
卫少央忙布菜,头也没回。“别闹娘了,过来爹这里。”
小惜儿喜欢在她身上爬,爬累了便挨着她睡,每天定要朝着她又亲又喊个数回,他知道,小小娃儿是在期望娘醒来陪她玩。
“娘!”惜儿没理会他,很固执地又喊一声。
小人儿的拗脾气和他还真像。既然她不过来,他只好劳动自己端着她的小肉粥过去,刚要张口说什么,视线对上一双水汪汪的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