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引来她的注意。“方丈观过他的面相,知他仕途光明,那么——姻缘呢?可否成就美满姻缘,与妻子恩爱白头?”
“这孩子夫妻宫倒也奇特,是双妻命,重情,也重义。虽是苦难重重、年少刻苦,但命底并不差,施主不必过度为他担心。”
双妻命吗?另一个应是岳红绡吧!如此她便安心了。
由普宁寺回来后,突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她不眠不休,连夜赶工,亲手为他裁制红蟒袍,正如那年,他佛前祈愿、做尽杂差只求她幸福的心情,那种全心全意,要对方欢喜的心情。
这是她的祝福,一针一线,全是她的祈愿——卫,愿你平安,愿你人生顺遂,愿你夫妻恩义长存,携手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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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锣鼓喧嚣,贺客云集。
这场婚事,一对新人来头都不小,新郎官是朝堂之中举足轻重的一品官员,新娘子则是与皇上同胞所出,所有皇女中身分最为尊贵受宠的嫡长公主,再加上由皇上亲自主婚,这是何等的荣耀恩宠,硬是办得热闹风光,备受瞩目。
直至入了夜!|
新郎官被灌上数杯黄汤,不胜酒力,众人这才放过他,将他搀扶进了新房。
“驸马怎会醉成这般?”新娘子帮着将他扶上喜床,微蹙眉心看着不省人事的新科驸马爷。
“这个……大喜之日,一时高兴,难免失了节制多饮几杯。”灌醉新郎官,害得新娘子春宵虚度,深怕公主怪罪,连忙说了几句吉祥话,匆匆告退。
她自行除去沉重的珠玉凤冠,不惜尊贵之身为夫婿月兑靴,拧了巾子擦拭他被酒气醺热的面容,再为他宽衣,侍候得他舒适安睡。
而后,她轻声一叹,熄了烛火,轻巧地在他身畔躺下。
当一室陷入黑暗,他似有若无地低吟了声,背过身去,紧闭的眸子悄然睁开,落在角落被褪下的那袭红蟒袍。
岳红绡交予他时,只说了一句话!——是故人的一番心意。
他有几个“故人”?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小姐,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他在心底悄声低喃,或许是酒气、或许是深沉夜色,将他眸底熏得一片迷离。
同一个深沉夜色下——
梅映宛倚在窗前,长夜未眠。
今晚的月色,好亮,好美,月圆人圆。
这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身边伴着他柔情似水的妻,度过最旖旎温馨的夜。
她闭上眼,心房酸疼,也有了却一桩心事的释然。今后,将有另一个人,会去疼惜、珍视他——
砰!房门被重重踹开,弹向墙面,发出不小的声响,她完全不受惊动,连回头看一眼也无。
“你走错地方了。”
“走错地方?”杜天麟讽笑。“你不是我杜某人的妻子吗?这不是我的房间吗?我哪里走错了?”
“你有数不清的侍妾,这座府邸多的是地方让你睡。”她眼也没眨,声调冷寂如冰。
早在他一次又一次算计卫少央时,她便对这个丈夫心冷绝念了。当看见卫少央性命垂危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恨他,只要思及他几乎害死了卫,她便怎么也无法原谅。今生她只求看着儿子安然长大,守着一方寂寥院落,平平静静度此余生便够,不欲与他多做纠缠。
杜天麟哈哈大笑,笑声益发尖锐。“怎么?和卫少央睡过几次,就真以为自己是他的女人了?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想为他守节?别笑死人了!你梅映宛算是个什么东西,他和你玩玩罢了,人家可是驸马爷呢,多么高高在上,尊贵无比,你哪一点比得上公主?”
“出去!”对这种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
“我偏不!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爱怎么对你便怎么对你,旁人管不着,卫少央更管不着!”一把扯住她,狠狠甩向床铺,欺身向她。
“你放开我,要发酒疯到别处去——”满身的酒气喷上她的脸,她皱眉,使劲挣扎。
他沉重的身躯压在她身上,她逃不开、更避不掉他野蛮侵犯的行止。
“你做什么!杜天麟,住手,我叫你住手——”
杜天麟不顾她的挣扎,撕裂她的衣裳,像头失心疯的禽兽,毫无理智地撕裂她、啃蚀她。
屈辱与疼痛间,她闭上眼,两颗清泪静静滑落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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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桩婚事,许多好事者其实抱持观探之意居多。
表面上好听来说是“百年良配”,但明眼人也知道,这是皇室为笼络他、确保他绝无贰心的政治手段,否则大将军拥兵自重、造成国势动乱的先例,不是没发生过。
换句话说,这桩婚事,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能有多少感情?
再说,放眼历代以来,公主下嫁的婚姻,有几桩得以圆满?原因大抵出在皇室娇娇女天生的气焰,而身为男子,又有几个甘心被压得尊严全无?更别提是傲气威凛的大将军了。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桩政治婚姻,是万中得一的圆满。
鲍主待将军夫婿,永远是仰慕敬重。
将军待公主妻子,永远是关怀体贴。
听说,他从不唤公主,也不唤皇室封号,而是暖暖的一声:“雪儿。”那是她的小名。
听说,她从不唤驸马,也不唤将军,而是柔柔的一声:“夫君。”那是闺中少妇最羞涩的浓情。
听说,这对夫妻是相敬如宾出了名,从不吵嘴,也不闹意见,他有太宽厚的包容,她有无止尽的体贴……
听说,婚后三月,公王便传出喜讯,将军更是呵护怜惜,夫妻间恩义深重,羡煞旁人。
听说啊听说……太多的听说,已成了民间街坊最爱谈论的话题,那样的佳婿、那样的贤妻,正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理想佳配啊,怎不教人无尽向往呢?连那些个酒馆茶楼说书人,也都不嫌腻地一再咏叹……
您若不信,何妨往将军府当差个数日,便知分晓。
起风了。
才刚稍稍起了凉意,暖裘便覆上纤肩。
唇畔泛开柔甜笑意,她没回头,便往身后那厚实暖逸的胸怀偎去,柔声轻问:“下朝了?”
“嗯。”卫少央将妻子密实护住,不留一丝受寒的可能。“一回来就听下人说你在亭子里待了大半日,天凉怎不加件衣裳?”
“我想待在这里。”因为,这是他回府时必经之处,她能在最早的时刻见到他、迎接他。
不需多言,卫少央懂得妻子的似水柔情。
他目光落在她膝上搁着的针黹活儿,那是裁了一半的小衣裳,掌心移至她隆起的肚月复,低低叹息。“为何不说呢?”
她打小身子骨便不甚健壮,此时并非生孩子的好时机。这是后来才从御医那儿得知的,她为何不早告诉他?
“我,我想为你生儿育女嘛。”她娇羞低语,将泛红的芙蓉颊往他胸怀里藏。
“我是怕你伤了身子。”
“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
“别说这种话,雪儿!”他音律微沈。
他是真的在意她呀!绵密的关怀忧虑无法作假。
明了这一点,她愉悦地笑了。“好,以后都不说了。”
那年初冬,兴平长公主生下一名健康的小女婴,痛了两日夜,几乎去掉半条命才换来,年近三十的辅国大将军首度升格为人父。
那娃儿,粉妆玉琢,容貌肖似母亲,干净清明的眸采却像极了父亲,连皇上都爱极了她,每每抱着便不舍放下,疼爱之心更甚皇长子以及那后宫数名子女,连连赏了许多稀奇小玩意儿给她,甫出生便备受皇恩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