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宇耕当场不客气地张狂大笑。
裴季耘抿紧唇,清了清喉咙,怕笑意泄出。“三楼。”亏她说得出来!
裴昌彦的脸色也够精彩了,不能赶人,怕连儿子也一道赶出去,可是不反驳又好像真要她去和儿子睡,被一句话给堵得死死的。
“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他闷哼。
安絮雅根本没心思和他计较,柔声问:“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裴季耘想了想,回道:“妈,麻烦你带她上楼。雅,你先回房,我一会儿就去。”
安絮雅点头,上楼前,突然走向裴昌彦,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裴昌彦脸色乍青乍红,僵硬地别开脸,冷冷哼了声。
一等她消失在视线,裴季耘望向父亲怪异的表情,也没多问。
“爸,我看得出来,您其实没那么排斥絮雅的,是不是?”
裴昌彦冷哼,嘴硬道:“那丫头牙尖嘴利的,我懒得理她。”
裴季耘了然一笑。“我知道您爱我,我无法否定这份父爱,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介入您和絮雅之间的争端,也许爸会质疑,为什么我会选择她?论气质,她没有若嫦的高雅;论家世,她比不上您名单上为我挑的每一个对象;论外貌,她也没有湘羚的婉媚风情,但心动如果有迹可循,那就不叫爱情了。在所有人眼中,我是天之骄子,拥有别人求之而不可得的一切,谁会知道我不快乐?但是她知道,这辈子就只有两个女人说过这些话,因为她们是真正融入我的灵魂,去感受我的每一分悲喜,不是真正用心爱我的人,不会懂得。
“您是否还记得,国小那年,我差点成了被绑架的对象,却错绑了我同学,虚惊一场,如果不是这样,谁能保证我不会被撕票?国中毕业旅行,途中发生连环车祸,死死伤伤多少人,如果不是我前两天感冒,临时无法成行,有惊无险的避过了一劫;还有出国读书那几年,有一回暑假,搭机返国发生空难,你们看到上头的旅客名单,是什么心情?如果不是我临时找不到护照,错过了班机的话;还有从小到大,大病小病不断,来来回回进出医院,好几次都差点出不来……
“那么多次阴错阳差的在鬼门关前绕,与死亡擦身而过,您还看不透吗?明天的事,谁能够预料?没人能保证,自己今天一闭眼,明天是否还睁得开,那么今天快乐,为什么不能好好把握住?因为经历了比别人更多的事,对於人生的境遇难料,我的感触比谁都深刻,一旦没了呼吸,那些世俗的定义,又有什么用?如果让您失望了,我很抱歉,我只知道,我想和絮雅在一起,我想把握这一刻,不要留任何的遗憾给明天去后悔。”
说完,他起身上楼。
“裴季耘,你知道吗?我一直很讨厌你的个性。”裴宇耕的声音,冷不防由身后传来。
他停在楼梯口,握住扶手,苦笑。“我知道。”
“是人,本来就有自私的权利,别企图兼善天下,当什么圣人,看了就碍眼。老头要怎么想是他的事,我讨厌你也是我的事,你管好自己就好了,顾忌这么多做什么?认识你的二十多年,就今天看你最有个性,感觉顺眼多了。”
虽然,话还是很不中听,但,心思细腻的裴季耘还是听出来了。
他……心疼他?!所有的别扭行为,只是想逼他反击,多为自己著想?!
他呆愕著,无法消化突来的领悟。
原来,他的大哥,一直都是关心他的,他要他为自己而活,只是他不懂表达,才会选择了最糟的方式……
他回身,动容微笑。“哥,谢谢你。”
裴宇耕一脸嫌恶。“啧,又开始碍眼了,滚上去抱你的女人,我不屑跟你说话!”
裴季耘知他困窘,向来以刚强冷硬的面具武装自己惯了,过於软性的话说不出口,久了,会忘记如何表达感情,让在乎的人明白他的在乎。
他不以为意地浅笑。“哥,喜欢一个人要让她知道,你这样,她会无所适从的,在喜欢的人面前,不需要多余的骄傲和尊严,至少,给她一记拥抱。”
裴宇耕愣住。
他点到为止,转身上楼。能说的,就只有这样了,希望大哥会懂。
洗完澡,来到他房间,裴季耘正好讲完电话,挂回话筒。
“谁打来的?”偎坐在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随口问。
“是爸。”圈住纤腰,轻嗅她沐浴饼后的清香。“他说我有一阵子没回家了,
要我带你回去坐坐。”
“又要坐坐?”每次去都不给她好脸色,不是说话带刺就是爱理不搭,既然看她这么碍眼,干么老要季耘带她回去?这种饭吃多了会胃溃疡耶!
裴季耘轻笑。“他说要看你有没有虐待我。”
“你是未成年儿童啊?还怕我虐待。”
“傻瓜!当长辈的想多认识你,和你培养感情。”
“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人用尖酸刻薄的方式在培养感情的吗?幸好她太坚强了,否则不每次都奔回家抱著被子哭才怪。
“面子问题啊,他一开始那么强烈的反对你,现在要他承认他已经接受你,怎么拉得下脸?只好在嘴巴上逞强,你没发现吗?他现在对你都只是口头上的斗气而已,没有伤人的句子。”
“是哦,我还得叩谢皇恩,感激他只捅我几刀,没让我死。”
裴季耘讶然失笑。“你有吃亏吗?我记得你顶嘴也顶得挺乐在其中。”
“哪有、哪有?我可是温良谦恭的淑女。”
“是哦,温良谦恭。”差点气死老爸的温良谦恭法。
说顶嘴,也不尽然正确,反正就是类似人家赶她,她直接当是要她去和他儿子睡之类的话,不正面冲突,却能灵巧聪慧的帮自己化解难堪,就连大哥也愈来愈爱回家吃饭──想看戏嘛!
他早知道的,絮雅外表柔弱,内心坚韧,正如以前对庄哲毅,她可以无怨无悔,奉献到底,一旦让她寒了心去了断一切,便誓不回头。
也例如对他,一旦认定了,任何的难关她都会勇於面对,执著努力,绝下退缩。
他很庆幸,自己是被她所执著的那个人。
“我能否请问温良谦恭的淑女,你那天到底跟爸说了什么?他表情好奇怪。”
安絮雅抿著小嘴,轻笑著在他耳边低道:“我只不过说──伯父,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谢的是,你生了个这么帅的儿子送给我,还将他教养成这般出色优秀;道歉的是,我捡了现成的好处,实在不该得了便宜还卖乖。”
裴季耘闷闷低笑。
难怪爸的表情会那么精彩,内心骄傲得意,又不甘心就这样平白便宜了她,认同也不是、反驳也不是。
没想到,在商场上老奸巨猾了一辈子的父亲,居然会败在区区二十来岁的女孩手上。
“还笑!你都不知道,每和他斗智一回,脑细胞都不晓得要死多少。”
“你想拿它当成绩退步的理由?别以为我没注意,你最近上课很混。”
咦?话题怎么转到这里来了?她心虚地傻笑,将脸埋进他颈间啄吻,想以美人计赖过去。
“安絮雅,你在做什么?”
“没有。”反正不是在学校,理他咧!斯磨著他的颈子,继续吻。
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独占,爱上了,就会成瘾,愈陷愈深,再也戒不掉。
“絮雅……”
“不在家。”她孩子气地回他,两手搂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