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姨对我很好,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喊她妈妈,也许是爸爸不当的态度,纪姨总觉得自己是外人,其实我也不太懂,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为什么爸爸对我和大哥的态度会有这么明显的差异,落差大得伤人,不想那个家再因我而起争端,我才会决定自己搬出来住,也许这样,大哥可以有更宽广的呼吸空间,只是没想到,大哥也倔,说不接受我的施舍,也随后搬离家中。其实,哪有谁施舍谁?父亲也是他的,公平的对待,是他有权要求的,我并没有刻意要让他觉得,我走了,爸的注意力才会落在他身上,不过,显然我还是伤了他的自尊心。”
所以私生子怨妒天之骄子的出色弟弟?
她点头表示了解。“那你爸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大哥说的。”
“他故意陷害你?”居心叵测的坏蛋!
“没什么陷不陷害,他们早晚都要知道的,我只是顾虑你还在求学阶段,时机不对,并不是你见不得人。”
是这样吗?她还以为……
“你以为我想把你藏起来?”解读她脸上的意外,他摇头,严肃地澄清。“我不是不敢承认,从为你动心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做好准备去面对任何未可知的阻力,家庭不是问题,别人的眼光更不是问题,我也不许你自我质疑,要信任我的眼光,知道吗?”
“嗯。”他总是无时无刻,都能带给她最深沈的震撼与感动。
“那,这个礼拜天,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好。”有他这番话,龙潭虎穴她都敢闯。
第十一章
章前小语:以言语说爱,并不费力气,但是要以行动证明爱,却需要真心
车子在路上行驶,安絮雅车速平稳,不敢开太快,心疼他会晕车,要他休息,由她来开车。期间,不时转头留意闭目养神的他。
“还好吗?”他今天没吞晕车药。
“可以。”
“要不要吃颗梅子?”她没晕过车,不晓得有没有用。
而他,也确实泼了她冷水。“那是怀孕吃的,事实上,对晕车一点效果都没有。”
“噢,那你不舒服要说,我们可以在半路休息一下。”
他失笑。“放轻松,你太紧张了。”他哪有那么娇弱?偏偏她老是小心翼翼,怕他这里欠安、那里不适,出去约会绝对不挑空气指数差的地方,因为他气管不好;吃饭绝对挑清淡的食物,因为他胃不好;如果离家不是太远,宁可陪他走路,因为他会晕车;天气冷时,身上随时准备著热饮药茶,就怕他又生病……
从没想过,二十八岁之后,还会有人这般呵护他,一份来自深爱女子的疼惜,点点滴滴他都用心在感受。
爱,不在於说,而是在於每一记眼神交流,每一件为对方做的事。
他撑起眼皮,凝视她专注开车的侧颜。“雅,等会儿──你要有心理准备,场面不会太愉快。”父亲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去郊游。”
“如果──情况不是太糟糕,我不会出面,这一点,我希望你谅解,自己要坚强些,好吗?”再怎么说,父亲的爱与苦心是不容抹煞的,在他心里,他的儿子是全天下最优秀的,也值得一切最好的事物,他会反对絮雅并不难想像,他又怎么能够去反抗一份心疼儿子的父爱?太伤爸的心了。
一直以来,爸总想著要把所有的都留给他,但是他却逃了,他始终在辜负父亲的心意,让他伤心失望,心怎能不愧疚?
安絮雅回他一记安定人心的笑容。“你不要担心我,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的。我不要你再为我和家里闹得不愉快,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该是换我为你而努力的时候了,我会让你爸妈认同我的。”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凝视她坚毅的神情,裴季耘甚感欣慰,他没有爱错人。
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其实只要半小时,但她开得慢,多花了二十分钟才到达,虽然不到一个小时,脑袋还是有些许晕眩,因为前阵子闹胃炎,昨天又晚睡,现在健康状况不是很理想。
“耘,你还好吧?”
“没事,胸口有些闷而已。”握她的手紧了紧,要她安心。
车一开进大门就有人通报,裴昌彦站在大厅口,看他们行经中庭,朝他走来。
“爸。”他率先开口喊。
裴昌彦心里头正呕,轻哼了声,爱理不搭的。
裴季耘与她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又续道:“她是安絮雅,您要见的人。”
“伯父,您好。”
裴昌彦上下扫了她一眼,态度更鄙夷。“不怎么样。这就是你的眼光?季耘,我话说在前头,裴家大门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都进得来的,你玩玩就算了,自己最好要懂分寸。”
“亲爱的老爸,你的观念还真是十数年如一日。”轻快的口气由身后传出,冷冷嘲讽。
“哥。”裴季耘顺著声音,轻喊。
咦?他就是裴宇耕啊?
没想到连逢年过节都不见得看得到人的难驯野马也在。
哼哼,谁不知道他是回来看热闹的,光看他那一脸凉凉等著看戏的表情她就很有意见。
“裴季耘,你是奇葩,出『淤泥』而不染,青莲一朵。”
听出言下之意,裴昌彦皱眉。“你说我是一滩烂泥?”
裴宇耕笑哼。“比喻失当而已,老爸别反应那么大,这样会像是迫不及待对号入座。”
“你──”裴昌彦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能不能收收劣根性,有你弟弟十分之一就好?”
裴宇耕耸耸肩,一脸满不在乎。“大概我也是一滩烂泥吧,涂不上墙的。”
被了!才三分钟,她就能够完全体会裴季耘处在这个家的苦难与无力感,而他居然忍受了二十多年。
她决定她受够了。
“停!我知道你们对我颇有微词,要批判、要内哄都请等一下好不好?有没有人发现你儿子、你弟弟气色很差?他需要休息!”
“啊,怎么全站在门外,季耘身体不舒服吗?快进来!”刚走近的纪慧嬗,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连忙探问。
“有点晕车而已。”裴季耘安抚地给予一笑,缓步进屋。
“搞什么!不会开车就不要开,害季耘晕车!”裴昌彦随后发难,针对安絮雅,反正就是看她不顺眼!
他又不是今天才会晕车,难道开车技术好就不会晕车了吗?够离谱的欲加之罪了。
裴季耘完全无力表达意见,直接转移话题。“妈,她是絮雅。”
“你就是我儿子喜爱的女孩?笑容很甜,人也清秀,和季耘很配。”难得裴夫人亲切温和,没刁难她,她小小地受宠若惊了一下。
“谢、谢谢伯母。”
裴昌彦瞪住窝里反的妻子。这什么鬼话!
纪慧嬗接收到了,为难心虚地看了眼裴季耘。
难得季耘会为一名女子动心,他喜欢的,她也想爱屋及乌,可是……
她不晓得丈夫到底在想什么,这女孩看起来很乖巧,是孤女、交过男朋友又怎样呢?谁没有过去?家世好不好又怎样?季耘都不介意了,当老爸的还拘泥什么?
裴季耘理解母亲立场为难,谅解地轻摇了下头,表示无妨。
爱情,能够怎样影响一个女人,由纪姨身上就看得一清二楚,她追随著父亲,无怨无悔了一辈子,凡事温顺恭谦,几乎没了自我,下意识里,他握了握安絮雅的手。
他不要他们也变这样,爱情,应该在对等的立场下,互相包容,也互相体谅,没有谁该迁就谁,也没有谁该占优势,有时,他觉得父亲根本不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