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简单,要找到一个合乎兴趣的工作并不容易,在这里,她可以实地学习,收获远比学校纸上谈兵的知识还要多,对她来说,这不只是赚钱的途径,更为她带来了自信与快乐。
也因为这样,她一直很感谢那位介绍这份工作的学姊。
痹乖上完上午的课──因为秦姊有她的课表,不准她为了工作而任意缺课──她推开玻璃门,秦姊正在讲电话──
“这么客气做什么,我才要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这顿饭应该我来请才对……坦白说,亲爱的学弟,你干么那么关心人家?……是──吗?”尾音拖得长长的,摆明了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那我自己去问她喽?哈!吓你的啦,紧张成这样……会会会,难得看你这么重视一个人,我哪敢不关照……嗯,好,就冲著这一点,这顿饭让你请好了……”
“秦姊,我来了。”安絮雅放下背包,小声打了招呼。
另一头似乎听到她的声音,简单结束了通话。“礼拜六,晚上七点,好,我会和涵之一起去,拜!”
放下话筒,秦时雨抬头问:“今天比较早哦!”
“教授提早下课。”她拿出昨天的会场设计图。“秦姊,我昨天回去有想过了,这个地方好像有点怪怪的,摆盆栽有点突兀,不摆又有点空旷感……”
秦时雨凑上前去看。“那不然你有什么好意见?”
“我还在想。”安絮雅咬著笔杆,在室内缓步走动,明亮无瑕的眼珠子转呀转的,目光冷不防定在墙上一幅书法作品上。
秦时雨顺著她的视线看去,见她瞧得失神,笑笑地补充。“这是我那多才多艺的出色学弟写的,那年他代表学校参加全省斑中书法联赛,赢得省壁军,我毕业时就很无耻的向他要了这个毕业礼物,很有纪念价值,我裱了框,保存到现在。”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字体清俊苍逸,刚中带柔,那不只是字,而是真正写出了这首诗的生命。
“这--不太像一名高中生的作品。”太出色,也太深邃了,彷佛真实感受到生命无常,境遇难料的感叹,一名高中生,哪来如此飘逸超尘的心境?
“你也这么觉得?我这学弟是异类,一点都不像高中生,琴棋书画样样行,考试没见他拿过全校第一以外的名次。他却苦笑著告诉我,那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小时候当大家在阳光下跑跑跳跳、尽情嬉戏时,他只能弹弹钢琴、写写字。他啊,是新好男人的代表,性情沈稳,外貌俊俏,感情态度却庄重得很,从不乱搞男女关系,要不是有了涵之,还真想倒追他。”
不知怎地,秦姊的形容,让她直觉想起裴季耘,那是很本能的反应。
从没认真留意过,她走上前,这才注意到上头的落款,飞扬字体依稀可辨出──耘!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秦姊,你那个学弟──”
“咦?我还以为你知道耶,季耘也是你们学校的讲师,他跟我提过要介绍你来这里工作,你怎么会不知道?”
一记惊雷,当下劈得她傻眼。
是──他?!那个她打心底感谢的人,是裴季耘?她一直都弄错对象了?
她愣愣地坐回椅中,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为什么不说?”
秦时雨笑笑地。“也许他有他的考量吧,他不想让你知道,你装不知道就是了。他这个人,情感内敛,什么事都是只做不说,要很用心才能体会得出来。”
若有所指地说完,秦时雨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凝视她有些许失神的表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傻学弟,这一把学姊我帮啦!
周末,裴季耘批改完学生试卷,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洗了个澡,准备出门。
从家里到约定的地点,时间尚且充裕,他手握方向盘,开车方式就与他的个性一般,平稳从容。
在经过十字路口时,手机响起,他腾出右手去看来电显示,不过就这一秒的闪神,一道身影毫无预警地冲出来,幸好他反应迅速,及时踩下煞车,受了惊吓的女子跌坐地面。
要命,他这方明明是绿灯啊,这小姐不要命啦?
他吐了口气,惊魂未定地下车察看。“小姐,你没事吧?”
女子仰头看去,看清那张挂著清泪的小脸,他神色一凛,迅速上前。“絮雅!你怎么──”来不及说完,扑进他怀中的柔软,令他当下愕愣。
“裴大哥──”腰际被环抱住,一道温暖熨贴在他胸口的位置,淡淡的湿热感透过衬衫晕开。
哔哔!后头司机等得不耐烦,鸣按几下喇叭,探出头来喊道:“小俩口要浓情蜜意回家再抱好不好?挡在大马路上找死啊?!”
裴季耘当下拉了她起身。
车子重新启动后,他分神瞥她。“吃过饭没?”
她摇头,泪仍在掉。他抽了几张面纸递去,不急著追问原由,也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
就近找了家餐馆,问她要吃什么,她只是一脸茫然地看著他,他只好自行作主。点完餐,他到一旁去打电话。
“喂,学姊,你出门了吗?”
“在我家前面而已,我那么早出门干么?”秦时雨莫名其妙地回答。
“那好,我们可不可以改期?我临时有事──”
“有事?”一向最讲信用的亲爱学弟居然放她鸽子,她的好奇心被撩得半天高。“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们没完没了!”
“真的对不起,看你要我怎么赔罪,我照办就是。”
“少来,你以为这是几顿饭就能解决的?说──实──话!”认识他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哪会不了解他?
“是安絮雅,她出了点状况,我不放心。”
“我就说嘛,既然是为了心上人,那我能体谅。”
他无奈苦笑。“学姊,你别八卦了,她只是我的学生。”
“学生?哼哼!怕她冷、怕她饿、怕她伤心流泪,心疼她为生活奔波憔悴,暗中帮她安排能够学以致用的合适工作,还知道她三餐不定,要我多担待……只是学生就可以为她做到这种程度,教育部怎么没颁奖给你?”
裴季耘被亏到无力招架。“好好好,是我不对,改天再听学姊训示,再见!”他赶紧打住,免得没完没了。
讲完电话回座,餐点已经送上来,而她只是愣愣看著。“怎么不吃?”
手心被塞来竹筷,她怔然抬眸。“你不问?”
“你想说自然会说,先把胃填饱比较重要。”
安絮雅沈默了下。“裴大哥,你可不可以借我靠一下?”
裴季耘望住她凝著水光的眸子,静默地张开手,她旋即投向他怀抱,脸庞埋入胸壑,一声嘤咛泣语逸出唇畔──
“裴大哥,我好难过……”
裴季耘下语,收拢了双臂,轻拍她颤动的肩背,由她断断续续的泣语中,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天,是她和庄哲毅相识十周年纪念,他要求她抛开所有的事陪他,但是那天她的工作很多,还要去布置场地,根本忙不过来,秦姊平时那么照顾她,她怎么可以只顾著自己去玩,让秦姊挺著肚子忙进忙出?
庄哲毅对她临时爽约极度无法谅解,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可以说不去就不去?认为她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感情,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把他比下去……於是撂下狠话,如果她不陪他,他就找别人陪,他不是非她不可,他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