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她痛彻顿悟。
太迟了、太迟了……
连钥匙都还给了她,他是真的要和她断得干净……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了……在她发现,她竟是如此爱他之后。
哭着、哭着,累得不知不觉睡去,再一次醒来,四周暗沉沉一片。
应该很晚了吧?也就是说,她错过了诊所的看诊时间。
算了,又不是多了不起的重大病症,明天再去。
她由沙发上坐起,努力想让幢孔适应微光,在黑暗中辨识方向。
晚餐时间应该早过了吧?肚子好饿。
她吃力地爬起,打算到厨房冲杯热牛女乃暖暖胃,一移动才发现头重脚轻,四肢虚软得几乎便不上力。
踩着虚浮的步伐,勉强冲了牛女乃,浓重的晕眩感让她握不稳杯缘,昏昏沉沈中,听到一阵玻璃碎裂声。
头好痛!
她探手模索,只模列冰冷坚硬的流理台,额头一片湿热。
怎么回事?她撞到东西了吗?
忍不住满腔挫败,她埋头哭了起来。
禹,你在哪里?别丢下我一个人……
她现在好无助、好害怕,但是,他还会关心吗?
黑暗中,不经意地碰触到手机,她甚至是不经思考的,拨出记亿中最依恋的号码──
电话只响两声就被接起,让她想后悔都来不及。
她在做什么呢?当初是她不要他的,现在无助时,却只想得到他,这样算什么!
她伤他那么深,他还有什么义务理会她好不好?
她好憎厌这样的自己!好自私,好可恶……
“影,是你吗?说说话,你别吓我──”
话筒隐约传来他的呼喊,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手机自手中滑落,她只是埋头哭泣──
“影!”由睡梦中惊醒,任牧禹月兑口喊了出声。
坐起身,发觉自己流了一身的冷汗。
看了看桌边的闹钟──凌晨两点。
莫名的浮躁扰得他心乱,再地无法睡去。
也许,是还不能接受她已离他远去的事实吧!真是惦她太深了,他苦笑。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吓得惊跳起来,也不晓得在慌什么,手忙脚乱地迅速接起。“喂?”
另一头,静默无声。
“喂,我是任牧禹,请问哪位?”
还是没有声音。
寂静了三十秒,奇异的感触撞进心中,他心有灵犀地月兑口喊道:“影,是你吗?说说话,你别吓我!”
另一端隐隐约约的低泣声,听得他惊悸心慌。
“发生什么事了?影,你不要哭啊!”得不到回应,他思绪一转,搁下手机,改拨家用电话。
接不通!
就他所知,她并没有睡前拿起电话以防睡眠被惊扰的习惯。
拿起手机,低泣愈来愈微弱,几乎听不见,他揪紧了心,急促说:“影,我立刻过去,你等我!”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换下睡衣,抓起车钥匙往外冲。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开的车,近半个小时的车程,他只用了一半不到的时间赶来,一辈子没飙那么快过,没出车祸算是奇迹。
按了门铃,没有回应。
真后悔钥匙太早还她!
他心急如焚,一路上只是揣想着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快把他逼疯,一刻都无法再等下去,退一步衡量了下,他挽起袖子,提气一跃,俐落地翻过围墙。
这是这种老式建筑的弊病,在安全考量上有很大的疏失,他曾经演练给她看过,但足她说住了几年,对这间房子有感情了,不舍得搬离,他只好帮她换片打不破的厚片玻璃,时时提醒她锁好落地窗。
跳进阳台,试着推动落地窗,果然,又没上锁。
“影,你在哪里?”
依着对这里的熟悉,他逐一开了灯,沿路寻至厨房,眼前的景况让他倒吸了口气,心脏几乎停摆!
坡璃杯碎了一地,她倒在流理台边,额上还流着血,不省人事!
“影!”他讶喊,扶起了她,惊觉她体温热烫得吓人。
“影,你醒醒,跟我说句话!”
垂敛的眼皮动了动,有些无力地抬起。“禹,是你吗?”
“对,是我。”
她安心了,依恋地贴靠在他颈间,单单听到他的声音,心就好踏实。
他将她抱回椅中,想到浴室找条毛巾擦拭血迹,为伤口做初步处理,但她收紧双臂,不让他走。
“不要,别离开我──”她意识不清,喃喃说着,一串又一串跌落的泪珠,看得他心好痛。
“好,我不走。”紧紧搂抱她,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他没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们去医院,好吗?”她发着高烧,不去不行。
她没说话,脸埋进他胸怀。
“那你抱好,别睡着喽!”开门,上车,开车。一路上,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不放,他边开车,边和她说话,安抚她的情绪。
说他们的过去,说他们的梦想,说他们之间的是笑泪悲欢……
“嗯……对了,你还记得鼻头角吗?你好喜欢那里的景致,说下次有空还要再去。还有,你说结婚以后要开一家咖啡屋,虽然咖啡喝多了不好,但是闻闻咖啡香还是不错的享受……”回忆大多,怎么也说不完……
再一次醒来,明亮的阳光刺疼了眼,她抬手要挡,发现上头插了针管。
记忆中──隐约记得她生病了,和邵光启吵了一架,伤心地哭了一场,好难过,汀想念任牧禹,就拨了通电话给他,然后……然后呢?
接下来的意识很模糊,现实与梦境交替,她好像和禹说了不少话……
头好痛!伸手模到一层厚厚的纱布,她闭眼申吟了声,病房的门被推开,她直觉望去──
“醒了吗?有没有好一点?”一身白袍的任牧禹走向她,笑问。
“禹?”她愣愣看他,一直以为那是梦……
“是啊,你忘了?”接过护士递来的体温计,确定温度恢复正常,他换掉快见底的点滴瓶,淡淡地说:“重感冒,加上轻微的脑震荡,梁小姐,你真的是很让人生气。”
“我看不出你有很生气的样子。”她盯着他由托盘上拿起的计管,目不转睛。
“有,我非常生气!”沾了酒精的棉花擦在肌肤上,冰冰凉凉的,见她死死地盯着他的每一个举动──不,其实是盯着他手上的针头。
他叹了口气,停下动作。“想不想知道你有没有台湾国语?”
“台湾国语?”才没有!她国语标准得很。
“试试看就知道了。先念绿豆花生的花生。”
她照念了,字正腔圆。
“好,再念台湾省的省。”
她也念了。
“最后,是大卫魔术的魔术。”
念完后,他要她连着念十遍,她照作,而且很骄傲地咬字清晰,完全没走音。
“怎样?”
他摇头叹息。“花生省魔术(发生什么事)?小姐,你有好严重的台湾国语呢!”
“啊?”她呆住。“任牧禹,你好过分──”居然这样拐她!
他耸耸肩,收起空了的针筒。“被小慧拐了,拿来拐你。”
她呆呆地,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腕上按着棉花的手。“打完了?”
他点头。“在你专注于咬字发音的时候。”
原来他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丢掉手中的棉花。“我说过不会让你痛,你该相信我的。”
是啊,她该相信他,他从没骗过她,不是吗?
“你呀,都二十六岁了还怕打针,说出去会被笑的。”
“哪是!你记不记得前两年流行登革热的时候,那个护士有多猪头?打个针打到让我怀疑我是在“捐血”,手都瘀青了,还牵拖我血管太细不好找,哪能怪我从此以后怕死打针?”
是啊!他记得。
那时她的病症只是轻微,但是他却担心得食不下咽,天天守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