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善解人意、温柔善良的她,才更教人有着说不出来的心疼。
那场意外发生后,那张毁去了左半边容貌的脸孔,让她承受了多少嘲弄、多少辛酸,她从来不说,只是更加沉默,因为她知道,她只要一哭出声,全家人都会陪着她悲伤,陪着她掉泪。
于是,她不哭。
她微笑,并不因为真的想笑,而是为了让他们好过些;她坚强,也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有那么坚强,而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强自撑持起来罢了。
久而久之,她就真的以为自己很快乐、很坚强,事实上,她比谁都脆弱,比谁都彷徨,可是那双懂得怜惜她、抚慰她的大掌又在哪里呢?
暗磊的怀抱,真的能够守护她、收容她寂寞无依的心吗?
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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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灯结彩.喜气逼人,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暗家在洛阳城中家大业大,皱个眉都可以影响全洛阳的商机,可以说是掌控着洛阳经济动脉的龙头老大。
有此不凡家世,而傅家独子更是生得面如冠王,俊美非凡,是众所公认的洛阳第一美男子,教城里多少未嫁闺女倾心恋慕。
当然,这傅磊也绝非徒具外貌的二世子,相反的,傅家能有今日光景,全靠他满月复才于,壮志雄心,才得以拓展至业界执牛耳之风光局面。
如此卓绝出众、才貌双全的男子,自成年后,便有着数不清的媒婆上门说亲,人数加总起来,都多到可以由傅府大门排到洛阳城门口了。
然而,傅家老爷一概全回绝了,说是傅磊早在年幼时期,便已定了亲,名草有主啦!
众人在失望之余,不免更加好奇,拒绝了不计其数的美娇娘,其中更不乏高官权贵、美艳佳人,到底得以匹配得上他的,会是怎生惊世绝俗的天仙美人呢?
风风光光的婚礼中,宾客如潮水般涌来,其实看热闹的成分居多,将整个婚礼烘托得更是热闹非凡,却没人留意,新郎紧抿的薄唇,从头至尾不曾绽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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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白日的喧嚣被隔绝在新房之外,夜,该是属于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暗磊并没被刻意刁难,早早就被赶了进来,不似那些个被灌得分不清母猪貂蝉的可笑醉鬼。
那个一张嘴从没停过,比老母鸡更聒噪的媒人婆已被他一脚踢了出去,成功图得耳根子的宁静,如今,他正坐在以大红喜巾铺面的圆桌前,皱眉看着上头摆放的吉祥四果,以及两杯交杯酒。
红枣?什么鬼玩意儿!
花生?无聊!
别圆?吃它才怪!
莲子?降火啊!
去他的早生贵子,本少爷要是不屑动她,看她贵子生不生得出来!
愈想愈烦,他郁卒的开始吃起花生泄恨。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知道他有个甩不掉的未婚妻——老爹从不放弃时时耳提面命的提醒他这一点,多少次他试图抗议却始终无效。
最呕的是,据说这桩亲事还是他自己订下的。
得知事情的始末后,他真的恨不得扭断自己的手!没事送什么玉如意,这下可好,莫名其妙弄来个不知生得是圆是扁的未婚妻!
印象中,隐约记得那个很爱哭的小女娃,喊他时的发音从没标准过,老是要他抱,每次都弄得他一身的口水鼻涕,烦得让人抓狂。
有的时候,他很想报复的小小欺负她一下下,但是看到那张粉女敕女敕的小脸蛋,圆圆的眼儿好亮,直勾勾瞅住他,害他想捏都捏不下手。
老天!他居然要娶这个又笨、又爱哭,还曾经在他身上撒过几泡尿的小女圭女圭?
扁想就觉得头好痛!
本来戚水颜十八岁那年,爹娘就已在催他快快将人娶回家来了,是他找尽了方法搪塞,说生意忙、说她年纪还太轻、说他心性未定,不必急于一时……所有能找的借口都找尽了,他不是没试过拒婚的,但就是没用!
直到今年,戚水颜都二十了,再拖下去,无疑是在误人青春,老爹再也不容他蒙混过去,竟没征得他的同意便与戚家敲定婚期,择日下聘迎娶!
得知后,他气疯了!爹怎么可以这么做,摆明了是先斩后奏,强迫他就范。要成亲的人是他,要与戚水颜共度一生的人也是他,可为什么就是没人问过他的意见?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连婚姻自主的权利都没有,这算什么?!
那阵子,与父母闹得极僵,甚至连逃婚的气话都飙出笼了,但老爹更绝,居然回他一句:“既然你想让我成为忘恩背信的小人,我傅圣元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大门在那里,要逃婚尽避去,哪天我死了都不必你回来送终!”
娘是没说什么,却终日泪涟涟地看着他。
他快被逼疯了!
有没有搞错?就为了一个戚水颜,爹娘甚至可以不要他这个儿子?
爹总认为,傅家能有今日的局面,全拜戚家所赐,毁婚就是忘恩负义。他不否认,当年如果没有戚家及时伸出援手,他们无法这么快就东山再起,爹是个血性汉子,受人滴水之恩,他会泉涌以报。
但,纵是如此,报恩的方式也有很多种,不必一定要牺牲他唯一的儿子来“以身相许”吧?
再说,傅家今日的风光,并不完全是戚家的功劳,他夜以继日,劳心伤神的倦累谁又看到了?如果他儿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傅家能有如今的光景吗?搞不清楚状况的老头!
还有那个戚水颜,没事那么爱哭做什么?不然他也不会随手丢个玉佩来哄她……不对.他得先找到那个算命他,狠很掐死他!
话又说回来,各人造业各人担,既然这个孽……呃,这个亲是他自己订的,不认命还能怎样?总不能真为了戚水颜做个不孝儿吧?他实在受够了和父亲拍桌叫喝的日子了。
自从这则喜讯传开后,他不会不知道,洛阳城中每个人,其实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尤其是那些曾被拒亲的人家,都在等着看眼高于顶的他,将会娶回怎样的绝世佳人,为了她连皇亲国戚都不放在眼中,若攀不上美人标准,那这笑话可就闹大了,看他们傅家的脸要往哪儿搁去!
瞧瞧他为她担了多少压力,这戚水颜最好人如其名,有张水一般的容颜,否则,他们这笔帐可算不完了!
啃呀啃的,一整盘的花生已然见底,他目不转睛地隔着绛红盖头盯视她,端坐床前的她,一动也不动,包裹在凤冠霞帔下,依稀看得出有副纤细娇柔的体态。初步预估应该也有着沉静如水的性情,不然不会明知他已进门许久,都还是温驯的端坐着等候他。
看出她坐姿已开始僵硬,沉重的凤冠成了她最大的负担,再让她坐下去,恐怕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就要被压断了。傅磊认命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她,长袖一挥,大红头巾飘然落了地。
戚水颜低眉敛眼,羞不可抑,螓首垂得低低的,不敢迎视他。
最初接触到的,是她欲语还羞的娇态,白中透红的晕赧侧颜,细致柔媚得几可滴出水来,一室柔光摇曳下,呈现出恍惚的美感。
他满意的稍稍吐了口气,起码不必让人看笑话了。
安下心来,傅磊抬手勾起她的脸庞细细审视,却在看清隐于烛光暗影下的左颜时,冻住了所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