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叶知秋见状,没多深想便靠向他,眼中有着掩不住的忧心。
她还会关心他吗?
呵,这该很值得他欣慰吧?至少,她对他并不是一丁点感觉都不留。
轻轻地,他推开了她的手:“无妨,那场车祸留下的后遗症罢了。”
这些年,他早已麻痹了,就像想起她时的痛一样,必须麻木才能撑下去。
“你……我看,你留下来休息一晚好了。”他精神状况这么差,还要开车,她实在不放心。
谈绍宇回眸,笑容幽寂而清冷。“除非你的床愿意与我分享,否则,别轻易留男人下来过夜。”
她的心不让他停留,就算留住他住一晚又能如何呢?
于是,他没再停留,一步步走离她的视线。
当关起的门隔绝了两人的世界,她眸中也同时泛起了凄迷泪雾——
第九章
痛!全身教师火焚般的痛,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几乎将她吞噬。
但她不能!她想起了心爱的男人,她不能抛下他,不能任这漫无止境的黑暗将她征服。就在这时,她想起了好多好多过去的事,他的漫不经心,他的温柔体贴,还有他耍无赖的模样……
他最喜欢赖她,缠问她爱不爱他,一点都不觉得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很丢脸他真的是个很爱撒娇的男人呢!
可她却从没有一次满足过他,不是叫他收敛一下痞子个性,就是叫他别自恋得令她想吐……
其实,那全是骗他的,他根本不需要改变什么,她就是喜欢他的每一点,不论是好的、坏的,她全都要……
她想起她还有好多话没告诉他,最重要的是,她好后悔,她竟然从没告诉过他,她好爱、好爱他!
他会不会不晓得呢?她还没有机会,再一次站在他面前,认认真真地对他说上一次:“我爱你!”
不必多,真的不必,只要一次就好了,让她告诉他,这颗为他痴恋的心,一世不变……
为了怕他想撒娇时,找不到人;为了怕他想找人斗嘴练口才时,无人理他,更为了怕他夜里孤单时,找不到可以相拥入眠的人,她努力挣月兑纠缠不放的黑暗,想回到他身边去,实践与他携手白头的承诺……
于是,在昏迷了一个月后,她真的醒来了!
浑身好痛、好痛,动弹不得,但是她不管,她一定要回到他身边去,陪着他,永远不离开。
可是,没有人愿意在成全她,他的父母好恨她,说她的厄运与诅咒终于降临在他身上,说她若不离开他,他一定会死在她手上。
没有啊!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他,她比谁都希望他幸福快乐,他说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能幸福快乐,所以她才会抛开顾忌,全心全意地拥抱他。
然而,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历史又要重演了吗?她好怕真的是她带给他厄运,如果他真的醒不来的话,那怎么办?
一日等过一日,她从满怀希望,等到心碎绝望,也许,她真的是个不祥的女人,她根本就没有资格拥有幸福,瞧,她先是害他众叛亲离,如今又害得他生命垂危……
看着双掌受诅咒的纹路,头一回,她恨起上苍来。
如果,这就是她安排给她的命运,教每一个她所在乎的人,都不得善终,好,那她认命,她再也不抗争什么了,只要她把绍宇的命还来,只要绍宇好好活着,那她就什么都不求了,她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见他一面,这样行不行呢?
又过了一个礼拜,他真的清醒过来!
她欣慰,却也心酸。天意注定,他们真的无缘哪,惟有斩断情丝,他的人生才能顺遂……
就在这时,贺书颖出现在她面前,对她伸出了援手,她想离开,想在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贺书颖二话不说地帮助了她。
就让他以为她死了吧,也许残忍,但惟有这样,痛过之后他才能去过全新的人生,将她忘怀。
之后,由贺书颖口中得知,他醒来后,一度疯狂地想寻找她,不在乎一身的伤痛,满心惦念着她……
她听得肝肠寸断,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早在醒来之后的没多久,她便发现她已连双腿都失去了知觉!
他可以有很美好的人生,而她却是一个连站起来都成问题的女人,有什么面目回到他身边?她再也不想负累他了。
这些年来,是贺书颖温柔细心地照顾着她,打理她的起居。她也曾想过离开,可不良于行的她,又还能去哪里?
从陪着她前往世界各国去寻找名医,安排开刀事宜到长期复健,贺书颖不曾有过半句怨言,这样的恩情,她怎么还?
当她能站起来,流畅地在人前行走时,已是四年后的事。
在这漫长的四年当中,贺书颖为她所付出的,早已不计其数,所以,在他向她求婚时,她知道,她没别的选择了。
在结婚前,她唯一想做的,是见谈绍宇一面,圆了今生的梦,满足每个午夜梦回时,深深锥痛心臆的渴求,然后……然后她就能甘心。
就算,只是远远看他一眼,也好。
当她知道,这四年当中,绍宇从未忘怀过她,甚至还在痴痴地等侯她时,她凄恸得难以成言,站在“紫筑轩”外头,那一刻,哀绝的心,比死更痛苦。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而她又能回报他什么?
她多想不顾一切地投回他怀中,告诉他,她也没一刻忘怀过他,她也深深地思念着他……但是,能吗?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她再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了!
万般无奈地,她成了叶知秋。
连她都不懂,她到底在做什么?既然早该看破,为什么还要情不自禁地留下那两首诗?只因一盆相思树,触动辛苦压抑的情潮相思?
四年当中,想见他想到心都痛了,可真正见着了他,望见他看着她留下的诗,所露出的沉痛表情,她又难以承受,心慌意乱地想逃,才会不经意与他撞了个正着。
懊满足了,不是吗?至少,她如愿见他一面了,可是在得知他会出现在贺家寿宴时,她还是忍不住想再见他,更加贪心地想碰触他,感受他的存在,以及那睽违了许久的怀抱与气息。
当他强行带走她时,她承认,潜意识里,她根本就不想挣扎,还因为能够多和他相处一段时间而暗自雀跃。
愈和他在一起,就愈离不开他,天晓得,她得用多少自制力,才能强迫自己不在他声声缠绵的话语中,哭着投向他的怀抱,尤其在那一记浓情炽吻之后,她又该如何割舍?
见着他哀戚的面容,她知道,她伤他极深,否则,他不会连背影看来都如此落寞凄伤——
尽避再怎么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让他死心,让他解月兑,都掩饰不了她的私心,她见他,原因再单纯不过了:想一圆长年来的揪肠相思!
错了!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根本就该奢望再见他的,否则,就不会把他伤得那么重,让他再尝一次绝望苦楚……
天际蒙蒙地泛起光亮,她睁开了眼,一夜无眠的双眸,有着掩不住的倦意。
电话在此时响了起来,她没移动身体,探手拿起话筒,“喂,我是叶知秋。”
是的,她是叶知秋,也只能是叶知秋,她必须接受她再也当不回韩紫筑的事实。
“是我。”另一头传来贺书颖低沉的嗓音。
很简洁的回答,与谈绍宇一模一样,好似只要报个“我”字,全世界都该知道他是谁,自信又自负。
“绍宇离开了?”
“你不认为我会留他下来过夜吧?”虽然,她原先确有此意。